70.浮世-《十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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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他忽然转变了话题有些迷惘,可也只是一瞬间,她蓦然惊醒,脑中轰的一声嗡嗡作响,可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仍在继续,“最近几日太皇太后身子不适,父王每日巳时都会进宫探望,陪她老人家用过午膳才走。我只给你十日时间,若在十日内你不能得他欢心……便备好棺材替你大哥收尸吧。”

    顷刻间,华媖只觉天璇地转,方才美好的愿景轰然倒塌。

    睿王府,西北角小院落的屋子里,云竹垂手站在一旁,看着安逸从容地穿上已洗干净的衣物,两手松了又攥紧,攥紧了又松开。他终于要离开,她本应高兴才是,毕竟这祸害躲在自己闺房里,就算说自己是被迫的,但孤男寡女日夜相对,她水洗不清。可没想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此时此刻,她心里竟然有种难以言语的难过,似不舍,似不甘,似失落,又似心酸。

    他自昨晚听闻叶萱被明焰司掳走后,便没再说过一句话。早上她醒来时,他已安静地坐在桌前,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的剑。随后便告诉她,过了辰时他就走。此刻,他身上衣物已穿戴好,忽然伸手将头上的玉簪拔掉,任由一头乌发散在肩上,然后在她梳妆台前坐下,沙哑着声音道:“劳驾,替我束发。”

    云竹只微微一怔,便上前拿起牛角梳子替他梳头。他的头发又黑又浓密,此时柔顺地披在肩上,让他刀削般的脸看起来少了几分刚毅之气,多了几分柔和。云竹的手有些轻颤,但安逸丝毫没有察觉,他自怀中掏出那根魏太子留给他的簪子,拿在手中细细摩挲,想起那日他把簪子交给自己时的话,不由怔怔出神。

    “阿逸,我知道你心里不屑什么天下不天下的,可你要明白,我们活在这世上,总是有许多身不由己,我们以为自己可以洒脱地远离世俗,不受世俗束缚,殊不知,世俗从来没离开过我们,一日身在浮华世尘,一日就不能摆脱世俗的烦扰。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世,注定你此生没有坦途可走。你有没有想过,世人为何向往权力?因为只有权力,才可以让我们变得强大,只有权力,才可以让我们做我们真正想做的事情,只有权力,才可以让我们免于被人控制,从而反过来去控制别人。阿逸,好好想想吧,别再倔犟了,回魏国吧,只有在魏国,你才会成为真正的你。”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何燕诩一再寻求十方策。可是当年为了十方策,他差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流尽身上的血,还有他的父亲襄王,当年他若不是妄想得到十方策,孜孜不倦地四处收集十方策的消息,又怎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兜兜转转了这些年,他难道还要重蹈覆辙,踏上父亲的旧路?

    他用力攥紧手中簪子,缓缓闭上双眼。

    云竹梳着手里的乌发,仔细且耐心,她自镜中看到他闭着眼睛,剑眉微蹙,薄唇紧抿,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伸手替他抚平紧锁的眉头,但她不敢,仍是继续手中的动作。他的烧已退了,身上的伤虽未全好,但也无甚大碍,只脸上有些病色。手中触感柔软顺滑,镜中男子恬静沉默,她梳着梳着,便有了一种现世静好的错觉,只愿光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但安逸很快便睁眼看了她一眼,“动作快点。”

    她的脸一红,有种被人看穿心事的窘迫,但安逸显然没往那方向想,他只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原来他以为自己在担心极乐丸的事,云竹垂眸盯着他的脑袋,不敢再朝铜镜看一眼。说来也是怪,这三日来她心里虽恨他将自己陷入险境,却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食言不给自己极乐丸,她也说不上为何会这样,但心里偏生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她加快了动作,最后他将那根簪子递给她,将发髻固定好。他在镜中左右看了看,道了声手势不错,接着在她妆台的木格子里取过一只圆形小瓷瓯,揭开盖子朝她递去,“解药在此,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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