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荒野偶遇叫不醒-《柳三哥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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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哥点燃火炬,在寒夜中呼喊:“阿南,阿南,你在哪儿呀?”

    风雪的吼叫声中,夹杂着他似有若无的呼喊……

    ***

    胸脯插着柳叶镖的小鹿,淌着冒着热气的鲜血,在雪地里一瘸一拐地奔窜,南不倒在小鹿身后追逐,那是一道陡峭的山坡,山坡上的积雪没膝深,自然影响了南不倒奔跑的速度。

    山坡越来越陡,小鹿有几次栽倒在雪地里,向坡下滚去,雪粉飞腾,映衬着小鹿美丽的斑点,太好玩了。

    南不倒童心大萌,笑道:“看你往哪儿跑,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要抓住你。”

    远处传来柳三哥的喊声:“阿南,回来。”

    她应道:“马上,就来。”

    心里嘀咕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怕啥怕。

    不过,心里甜甜的,知道柳三哥很在意自己。

    她索性坐在雪地上,从山坡上往山下滑,看看临近小鹿了,便手掌在雪地上一拍,人腾空而起,扑向小鹿,一把抓住了鹿角,人扑在了小鹿热乎乎的躯体上,小鹿挣扎着,鹿与人,一起从山坡上滑了下去。

    南不倒觉得挺好玩的,雪粉飞溅,山坡越来越陡,下滑之势越来越疾,突然,她有点怕起来了,身体如自然落体般向下坠落,已失去了控制,她喊:“三哥,救我。”

    飞溅的雪粉堵住了她的嘴,她的声音咽了回去。

    还好,山坡上的一棵矮松挂住了她的身体,由于她抱着小鹿,矮松发出“格支格支”断裂的声响,看来矮松承受不住她与小鹿的重量,快要折断了,南不倒急忙松手,小鹿已经死了,呲溜一声,从坡地上坠落,她睁眼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矮松长在悬崖边上,身下便是壁陡的峭壁,直如刀削斧劈一般,深渊幽暗,云雾缭绕,深不可测,坠落的小鹿,竟连一丝声响都没听到。

    南不倒紧紧抱住悬崖边上的矮松,傻眼了。

    不知什么时候,变天了,天空黑云汹涌,吞没了太阳,山林里十分昏暗,阴风阵阵,北风呜咽。

    三哥在哪儿呢?只要有三哥在,就有办法,三哥的办法真多,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正在南不倒胡思乱想的当儿,突然,她听到“喵呜”一声猫叫,野山猫二黑眨着碧绿的眼珠,在自己的左肘边,蹲守着,正看着自己呢。

    二黑穿着她做的白色绸衣,怪不得刚才一时没有发觉呢。

    她问:“哈,是你呀,三哥呢?三哥在哪儿?”

    二黑摇摇脑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似是道:“谁知道啊。”

    南不倒跟着二黑的目光望去,只见空中彤云密布,山风一阵紧似阵,空中雪花狂舞,一丈开外,景物模糊,她意识到,是刮大烟泡了。

    南不倒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摸摸二黑的脑袋,又将二黑身上的白色绸衣脱了下来,收在怀中,如今,二黑一身漆黑,便于南不倒在雪地里找到它。

    得赶紧离开悬崖,找三哥去,我是从山坡上下来的,只要爬上山坡,就能找到三哥。

    下山痛快,上山难啊,尤其是在刮着大烟泡的鬼天气,顶着猛烈的刺骨的北风,上去一丈两丈,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黑咬咬她左袖羊皮袄的袖口,便转身向坡上跃去,身影依旧轻灵,跃上三尺,回头看着她,叫一声“喵呜”,似是道:“走啊。”

    对,得赶紧走。

    她四肢并用,向山坡上爬去,山坡上的积雪深及腰腹,得手抓着灌木丛,胸腹贴着积雪,才能在积雪上移动身体。

    听说,飞天侠盗丁飘蓬有“踏雪无痕”的轻功,嗨,要有那样的功夫,就好啦。

    听说,丁飘蓬还有“水上行”、“草上飞”“顺风飘”的轻功,真的还是假的?上次问他,却不置可否的笑笑,笑啥笑,有就有,没就没,有啥了不起的,要没我,蚀骨**散早就要了你的小命啦。

    不过,要真有这么了不起的轻功,我就不会狼狈得在雪地里爬啦。

    她想是这么想,眼睛却四处搜寻着灌木丛、突出裸露的岩石、高大的乔木,手抓脚踩,便于向上攀登。

    野山猫在前方领路,它知道南不倒在找些啥,它带领的路径,灌木丛、乔木、岩石总是最多的,最适于南不倒离开险境,向上攀援。

    野山猫做不到“踏雪无痕”,在雪上留有指爪,却轻灵飘忽,不会陷入积雪之中,四肢只须在雪地上一点,身子便会凌空而起,迅快绝伦。要不是为南不倒领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野山猫能找到三哥,对了,不管三哥在哪儿,野山猫二黑总能找到他。

    二黑带领的路径是沿着山坡向上的一条斜线,直着向上,路线虽短,却坡陡雪深,难以攀爬。二黑啥都懂,精得很呢,是只猫精!

    北风呜咽,大雪纷飞,猛然间,山坡上发出一阵异样的吼声,象野兽的嘶吼、象天崩地裂、象决堤的洪水,不知来自哪里,肯定来自不远处,对了,就在山坡上方,在头顶上,可怕的吼声低沉有力,夹杂着大片树木折断倒塌的巨大声响,吼声越来越巨大,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二黑碧绿的眼珠里闪着惊慌恐惧,它撕心裂肺地狂叫着,跳下来,咬咬南不倒的袖口,又回头向一侧奔去,再次返回来,咬咬南不倒的袖口,又回头向一侧奔去。

    二黑的意图非常明了:“快跑,跟着我,快跑!”

    山坡上方落下的雪花雪霰起初不太稠密,后来就如瀑布般泻落,南不倒明白了,是雪崩了,快跑,跟着二黑,二黑是猫精,跟着它没错,跟着二黑,才有生路。要快,要真在雪崩中死了,三哥想找到我就难了,得等到五月份,东北开春了,也许才能找到。

    也许,还是找不到,到了开春,山沟沟里的桃花春水,不知会把我冲到哪儿去呢,也许是冲到黄海,也许是冲到日本海,也许会冲到俄罗斯的海参威呢。

    快,快跑啊。

    她蹬着一块岩石,狠命一点,身子向一侧腾起,向一旁的另一棵松树跃去,这时,她看见,山坡上的雪瀑,如黄河壶口的瀑布一般,浩浩荡荡向山下决荡汹涌,大雪洪流所到之处,灌丛被淹没了,树木折断了,只剩下裸露着参差不齐的树木的白色断楂,怒指苍天,大雪的洪流翻滚着、狂吼着,势不可挡,速度在逐渐加快。

    南不倒展开平生绝学,提一口真气,手掌在松树上一按,便又飞起,向另一棵柏树上跃去,飞到柏树上,攀着枝条,足尖一点,又向斜上方的一块兀立的岩石上扑去,她一刻也不敢停留。

    刚才,她扶了一把的松树,已被翻滚的大雪洪流吞没了,接着“咔喳”一声暴响,松树夭折。

    如今,她要关注的是在雪地里飞奔的二黑,二黑为她挑选的线路,是一条生命之路,没有人会比二黑更能在瞬间确定,哪一条路线是逃生之路。

    二黑的选择无与伦比的精确,相信它,没错。

    南不倒在兀立的岩石上脚尖一点,换一口真气,又向山坡斜上方的一棵小树上飞去,她不敢停顿,速度快得连自己也有些不信了,只是比二黑稍微慢了一点,大概相差只有丈把远的距离。

    其实,南不倒的武功不赖,只是轻功稍差一点而已,她觉得,轻功练得好的人,其实是不相信自己,只是为了打不赢好跑得快一点而已,没有打就想跑的人,武功怎么会练得好呢!

    从前,她有点看不起丁飘蓬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轻功太好了,轻功太好的人,实在让人难以尊敬,老是想跑的人,好象不大象英雄。

    今天,不,现在,她再也不这么认为了,哇,轻功好有多好,英雄会打,也会跑,打起来,回回赢,跑起来,没踪影,保全了自己,才有将来,要是被死亡追上了,说啥也晚啦。

    如今,雪崩的速度更快,到后来几乎是直泻而下了,有几次,雪团已砸在了她的肩头上、身上、膝盖上,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

    生命到了尽头么?不,不不!求生要到最后一口气,决不能松劲!

    她见二黑窜到了山坡上一块突兀嶙峋的巨石下,探出头来,向她狂叫:“喵呜喵呜”,象是在喊:“快来快来,到我这儿来。”

    南不倒落在小树的丫叉上,双脚一点,鱼跃而起,向巨石扑去,当她刚落在巨石下,厚重浓稠的大雪洪流,便已轰轰隆隆,兜头而下,她身子往巨石下一滚,还好,未被冰雪的洪流卷走。

    巨石的形状象一个宽大的屋檐,冰雪的洪流,轰隆隆在它的两旁与前方落下,人躲在下面,安然无恙。

    不过,四周已被冰雪复盖封闭,南不倒取出火折子一晃,见二黑舒适地卧在她身旁,伸个懒腰,向她叫了一声“喵呜”,象是在说:没事啦,别怕。

    能不怕吗!头顶是雪崩的怒吼声,四周全是冰雪,巨石下的空间不大,如今还有氧气,过一会儿,氧气没了,就得闷死。

    二黑象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向巨石后转过头去,又叫了一声:“喵呜。”

    意思是:你看,后面有个山洞呢。

    南不到就着火折子定睛一看,果然,身后巨石内有个山洞,洞口不大,弯腰可入。南不倒道:“二黑,你在前面领路,咱们进去看看。”

    “喵呜”,二黑一骨碌起身,钻进了山洞,南不倒道:“慢点,慢点,黑古隆冬的,我可走不快。”

    不知要在山洞内呆多久,火折子得节约点用,她吹灭了火折子,收入怀中,摸着岩壁,弯腰向洞内走去。

    洞内通道曲折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越往里走,通道越宽,可容两三人通过了,又走了一会儿,便可直着身子走路了,南不倒在洞内捡了一把松明,用火折子点燃了,用作照明,如此,在洞内行走,就方便多了,她见洞的四壁十分光滑,洞内的道路,也十分平整,有的地方还有台阶,看样子,有人对山洞进行过整修加工,不象是个没人到过的野洞。

    越往内走,越觉着温暖,她索性脱下羊皮袄,夹在胁下,走不多久,拐过一个弯来,豁然开朗,眼前竟有个巨大的洞厅,洞厅内的钟乳石,琳琅满目、千姿百态,色彩斑斓的钟乳石间,山泉淙淙流淌,洞中有池,池水清彻见底,水中锦鲤成群结队、追逐嬉戏,二黑从池水中捕捉到一条肥大的锦鲤,躲在一边,管自品尝。洞外严寒彻骨,滴水成冰,洞内却温暖如春,微风拂面,真使人有恍若隔世之慨。

    洞厅中间,有一条曲折的小路,在小路中行走,就象到了蓬莱仙景。

    南不倒在小路旁拣块巨石坐下,靠着钟乳石,歇歇脚,她实在有些累了,将燃着的松明,插在钟乳石的孔穴里,欣赏着美景,困意袭来,便打起盹来。

    二黑吃完了鱼,更精神了,便独自进入山洞深处,查探情况。二黑每到一处,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四处巡视一番,确保主人的安全。在漆黑的洞内,二黑的碧眼,洞若观火,看得一清二楚,若是二黑不报警,就说明没有危险,有猫精在身边,大可高枕无忧了,今儿要没有二黑,自己真得挂了。

    南不倒盖着羊皮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柳三哥与黑骏马大黑在风雪中行走了许久。

    昆仑追风黑骏马大黑在前面顶风行走,柳三哥在后面跟着,没膝深的雪路,得亏大黑淌开了一条路,否则,难以行走。

    大烟泡始终在肆虐,山林里混沌一片,根本连方向都难以辨认。

    怎么办,难不倒会有危险吗?

    不管怎样,我要找她,不管能不能找到她,我也要找她。在这严寒彻骨的荒山里,充满着危险,尤其是,七杀手会不会遇上南不倒?要是遇上,那就糟透了!

    落在这些毫无人性的杀手手里,凶多吉少。

    柳三哥跟在大黑的身后,艰难行进,手中的火把,照不了多远,这样寻找,找到的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非常渺茫,不过,在当下这般恶劣的天气中,也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仅比不找要好一点点。

    突然,他发觉路边有点异样,路边坐着个雪人,一动不动,象是和尚在打坐,只是两只眼睛却在骨碌碌打转,而且,精光四射,不象是村童堆的一个雪人。

    雪人的鼻孔里还冒出热气来,一呼一吸,气息绵长调匀。

    柳三哥立时警觉了,这是个活人,是个内功悠长,武功深厚的活人。

    他一手依旧擎着火把,一手紧紧握住了剑柄,装作没有看见,连目光也未曾在这雪人身上停留,只是,他的耳朵聚精会神地辨别着风雪中的异常动静,随时准备出招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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