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何以入世-2-《崎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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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街中有不少风味小吃,小贩们开锅下料,大声叫卖。面馆对面是个烤鱿鱼摊,生意甚好。管摊的是个十几岁的男孩,被木柴烧出的青烟呛得直打喷嚏。等着买的大人小孩围了一圈,男孩手忙脚乱。只听不耐烦的人抱怨着:“你这喷嚏要打倒明天去呀!”男孩只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赔不是。一副憨样把人都逗乐了。就在这时,只听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哟,今天换人啦。小张,你哥呢?”三个人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精瘦的便是说话人,穿着有几分考究,灰绸长衫,六瓣帽,身后跟着两个壮汉。三人来时,围在摊边的人都像被风吹到一边似地。那人撇撇八字胡,将鼻子凑到快要烤好的鱿鱼前,说道:“小张啊,你烤得比你哥还要好。”男孩没说话,不停地用袖子擦鼻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你哥呢?”两撇胡子问。
“他,他不在家。我,我娘病了,我哥码头上做工去了。”
“那钱谁还呀?”
“我们过年前一定还给你。”
“过年?做到明年也还不出五十两银子。你还是回去告诉他,有种的回来连本带利地赢了回去,否则,别怪我们东家不客气。”说罢,伸手从炭火上拿起一串烤鱼,自言自语道:“真香啊!好久没吃到这样的货啦。”转头对两名随从说:“来,全拿了去。”两人一点头,上前将烤好的鱼串一下子全拿了,又搬起一边未上炉的生鱼。男孩央求道:“王掌柜,这些生的就别拿了。我这生意还没做呢。”
八字胡斜眼道:“去你妈的生意,要求去求我们郭老爷。再罗嗦砸了你的炉子。看见东门卖豆腐的下场了吗?我们走。”三人大模大样地晃去。这时方才有人过来,似乎在劝说垂头丧气的男孩。不一会儿,人也都散光。男孩子灰头土脸地收拾炉子走了。
丘胤明坐在桌前全都看在眼里。这帮地头蛇平日里也不知欺负了多少人,看样子砸锅敲铺的事也干过不少。这郭老爷不知是个什么货色。这时墙上人影晃动,老翁端着一大碗火热的云吞面走了出来。小心地搁在他面前道:“客官请用。”丘胤明连忙拉出旁边的凳子道:“老伯也坐。”老头儿见没有客人会光顾他的店,便谢过坐下。丘胤明此时饿极了,二话没说拿起碗吃了几大口,方才说道:“老伯,你不是本地人吧?”老头儿诧异道:“客官如何知道?我老家在山西。”丘胤明笑了笑:“我见你供奉关公,便想你大约不是闽南人,却不知远自山西。”老翁见他举止端正,言辞有礼,心中喜欢,便道:“幼时家乡受虫灾,举家南迁三次,最后在这里安置下来。后来,父母,老伴儿相继病死,原来还有个孩儿在府衙里当捕快,唉……”老人神色悲伤,继续道:“祸不单行,一回奉命去捉拿贼人,没想却身受重伤,三日便一命没了。当年的府台老爷算是个有心的,给了些银两,便撑着这小店糊口,也有十几年了。人老了也就随他去,过一日是一日。客官,看你模样,也是外乡人吧?”
丘胤明点点头,喝了口汤道:“不瞒你说,我从崖州来。”
老者惊叹:“噢!客官来自海外。”
中原人总以为琼崖为海外蛮荒,丘胤明不在意,三两口吞下了碗里的东西,道:“我在杭州有个姑丈,这次正是要投他那里去。”老头儿见他吃得如此之快,便问:“要不要再来一碗?”丘胤明笑言:“饱了。刚从船上下来饿了,吃得快些。老伯,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这福州城里可还安宁?”
老头皱了皱眉道:“先前还是块好地方,后来府台大人调走了,而随后几任,地皮流氓闹事就从来不管。你可知这福州城里游手好闲的人多的是。十多年前,有个光棍叫郭六,在大聚财茶楼的赌场里做打手,混了几年竟成了赌场打手的头儿。大聚财老东家的女儿那时夫丧守寡,老东家见郭六会办事,便招了他做女婿。如今大聚财的东家就是他了。这些年滚雪球似的发财,在福州可是出了名的。”
老翁叹了口气,道:“他养者一大帮打手,平日无所不为,府台老爷竟全当不知。昨天东门豆腐摊还给他们砸了。听说好像是郭老爷看上了卖豆腐老太婆的孙女儿。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老翁直摇头,“客官,去杭州还远呐。路上小心。”“不打紧。”丘胤明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与老头儿道:“这些你先拿着吧。”“哎,太多了。我去找你些铜钱来。”老翁欲起身,却被丘胤明一把按住道:“不用了,不用了。”老头儿被他按着动弹不得,于是只好作罢。
丘胤明拿起行李上了街。右行不远便是一条繁华大道,两边都是双层临街店铺,饭馆酒楼的招牌灯笼黄橙橙连成一条长龙。正是宾客满堂的时候。人影攒动,杯盘壶盏间和着吹拉弹唱,时时有车马穿行于路中。远处青楼歌馆中翠袖舞动,纷乱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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