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那最后的一瞬间-《唯一法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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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龙如同发狂般,喷吐出长长的白色火线将黑暗的地下空间烧出一片有一片的硫磺云。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徐梦丽为何说不需要第二根弩箭了,因为一旦射击失败,所有人都将处在巨龙猛攻之下,没人有时间重新拉动铰链,拉开弩弦。
巨龙大概肆虐了有十分钟,终于算是停下来喘息了一下,它两脚直立在波涛汹涌的岩浆海面上,硕大的鼻孔里喷出两道长长的黄白色硫磺蒸汽。徐梦丽在疯狂的咳嗽中睁开了眼睛,那浓重的二氧化硫的味道几乎要了她的命。她睁开眼睛,在模糊的硫磺烟雾中寻找着巨龙的血盆大口,完全顾不上在通道里痛苦呻吟着的雷泉。
岩浆还是飞溅到了那位炽白芍药的身上了。
烟雾散尽的瞬间,徐梦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对火球般的恐怖瞳仁,死死锁定了她所在的这条小船。巨龙张开了纵深三百米的大嘴,露出橙黄色的火焰牙齿,和熔岩一样的通红的舌头,口鼻之间,一团团真白色的火焰迅速汇聚。
坐在射击位上完全没法逃离的徐梦丽,此时深切地感受到了那头龙的愤怒。巨龙发现了他们,发现了他们的船,发现了他们所有人,而等待这一船人的,除了被白色的火焰活活烧死,就只剩下变成巨龙点心的命运。
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谁也逃不掉,什么歼灭解语宗,什么门派独立,什么暗算真王,一切都是扯淡,他们唯一能够拥有的结局,只不过是死亡而已。
在最极度的绝望中,徐梦丽反而平静下来,心无旁笃地轻轻摇着飞轮,将十字准星放到了大嘴的中间,熔岩一样的舌头的上方,她表情沉静,眼神专注,精力完全集中,此时她已经忘记了什么是仇恨,什么是屈辱,什么是解语宗,甚至忘记了什么是死亡,她的眼里只有大嘴,准星,以及自己右手握住的,拉环一样的发射枢纽。
白色的大火和震天的吼声,在巨龙的嗓子里汇聚。这一刻,天地都静默了,仿佛等待最终审判的整个凡尘。这一刻,徐梦丽突然有了一种全世界的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的使命感和紧张感,她的皮肤上微微泛起羞涩的红晕,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就在大火龙的舌头即将抽动的一刹那,伸出全身力气拉动了手环。
嗡——
在静默的天地中,弩弦松开的声响,如同破空的音爆,蓝色的弩箭陡然之间就幻化成一道长长的光流,仿佛大型激光武器开火一样,在弩臂张开的瞬间激射向暗血红色的龙口。那一根变成的光束的弩箭,无声无息地飞行过百米距离,准确地命中了龙口。
与此同时,龙吼爆发,龙炎喷射。
苍蓝色的长箭如光如歌,轻灵曼妙,苍白色的火焰如云如命,漫卷天地。蓝与白,极冷与极热,就在一个不经意又命中注定的刹那间,迎面相撞。
没有闪光,没有爆炸,没有轰鸣,仿佛一切都是自然的演进般,平常淡然地发生了。
寒冰长箭上环绕着的冰霜光印,在接触到白色火焰的瞬间,先一亮,再一暗,然后碎裂成无数叮当作响的细小冰晶。铺天盖地,即将把徐梦丽和小船一起吞没的白色火焰,在接触到寒冰长箭的瞬间,连停顿都没有地迅速变蓝,仿佛被苍蓝的圣光彻底染透,接着迅速变黑,仿佛毒素腐蚀侵染,最后在一片黑暗之中,彻底熄灭消失。
寒冰凝聚成的光芒之箭就那样直挺挺地,毫无阻碍地射进了巨龙的口。无论巨龙喷吐出多少苍白色的火焰,在接触那支箭的瞬间就变成了蓝色,随后变黑熄灭,空中并没有落下任何东西。
寒冰的长箭整个没入巨龙的口中,连尾羽都消失不见,那巨龙两脚直立着,如同彻底愣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它的皮肤上似乎流淌过红色的光彩。
它的肌肉似乎颤抖了一两下。
它那巨大又心狠的火球状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不可思议的神色。
然而,它仿佛被天神的法力彻底定住,呆愣地站在漩涡状的岩浆之海上,如同巨神,如同恒久的山峰,一动不动。
徐梦丽坐在彻底空了的巨大床弩的基座上,背靠着座椅,同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不顾通道里传来雷泉急切又虚弱的呼救声,不顾身上慢慢勒紧,即将把她撕裂的红线。
她感觉自己也如同这架伟大的床弩一样,空了,彻彻底底地空了。她的眼睛里流不出丁点泪水,如同将一生的泪水流尽。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自己的血在流动,仿佛自己的血也随着悲愤绝望的泪水一起流干了。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用一个绝望的人的绝望的射击,给整整一条船上的人带来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那条大恐龙已经不动了,那么他们可以趁机逃走了吧?
她感觉不到希望,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否绝望。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连灵魂也一起失去的空虚的寒冷。她感觉不到自己要死了,她也感觉不到自己活着或者死去还能有什么意义。她此刻唯一的感觉,竟然就是如此清晰直白的“没有感觉”。
一个空虚了的女人,坐在一架空虚了的弩车上,几乎一瞬间,就可以妄称永远。她坐在巨大弩机的基座上,靠着椅子,一动不动,她面前那架堪称伟大的弩机,在瞬间耗尽了所有的辉煌与杀意之后,也一动不动,甚至于那条巨大无朋的火龙,在冰箭刺入之后,就如同孤峰般站立在逐渐平静下来的熔岩海中,一动不动了。
空气中,只有绝对的静默,静默到让人能够聆听幻觉的地步。那被熔岩照亮的黑暗之中,似乎永恒地飘荡着一首虚无的歌。歌声如同冥界的召唤,又似乎时间本身一样哀伤凄婉。那歌声似乎是幻觉,又似乎如同岩石上镌刻的文字,被牢牢固定在这里,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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