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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强调我们，省吃俭用，勤俭节约，好吧，勤俭节约，一星期的费用三十五块钱，父亲还说，不准想你妈，好吧，我不想。我算计好了，一星期七天，一天四块钱的伙食费，四七二十八，剩下七块买作业本和笔。但衣服怎么办呢？只好再攒喽，一顿饭两块钱，一块钱的饭，五角钱的菜，两道。省钱的办法很简单，周末吃方便面，一顿一包，一天两包，一块钱的那种，这叫：勤俭节约。

    那一年的时光，我最努力，也最充实，除了睡觉、上厕所、吃饭，一直在教室学习，每门功课都提前预习。数学，老师没讲几节，我已经一本课本都预习完了，那次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搞突袭，安排一个没有讲过的作业，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做出来了，至今也记得，那是一个正负数的问题。

    语文，能背的都背完了，还特意找了高中的文言文来背，因为不过瘾呗，语文书老师还在讲王安石的伤仲永，我已经自己研究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和王勃的滕王阁序。英语，我闭上眼睛，能从第一单元，默写到最后一个单元，连“鲍勃”、“玛丽”也不放过。政史地全部靠背，理化生全部靠理解，这是我的方法。

    所以，我很充实地度过了那段时间，也越来越渴望求知，期间有人来学校卖书，我攒了十块钱买了一本格列佛游记，一口气看完了，不过瘾，又从同学手中借了一本堂吉诃德，脑子里，尽是荒诞的想法。我得到了知识，但我付出了终生无法弥补的代价：我没有朋友，而且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初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在意料之中的，我以全校第二十四名的成绩，成功逆袭，得到了全校第一名，然而我没有什么感觉，心情老像清明时节的雨。

    后来的成绩，起起伏伏，在全校前三名徘徊不定，第一名的时候，众口铄金，父亲四处夸耀自己儿子的厉害，喝了酒就说得更来劲，搞得天下皆知。不是第一名的时候，千夫所指，父亲觉得脸上无光，他宁愿花一万块钱买面子，也不愿花一千块钱过日子。我记不清那时是什么滋味，只是感觉，我的血液，已经冰冷到了零摄氏度以下，那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第四件事情。

    2010年，初二上学期，我有幸得到了一位贵人的帮助，他看重了我，愿意在我身上投资，因此，我转学了，进了县城，第一次去城里，给了四十块钱，没话说，三十块买了四本书，一本鲁迅全集、一本红楼梦、一本三国演义。同时我接触到了电脑，深深为它迷醉。

    那位贵人的能量之大，超乎我的想象，我不是转到县城里，而是转到了市里。竟然是一所市级中学，从幼儿园到高中完全具备，然而我没什么感觉。

    这段日子浑浑噩噩，初二下学期，刚转学的第一个星期，星期六晚上我出去网吧通宵，原谅我这个乡巴佬，不懂规矩，以前我在乡里的中学，周末老师是不管的，可是这里是市级中学，市级，市级班主任是一名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她没有原谅我，午夜十二点把我从网吧抓回来，在宿舍外面狠狠训斥了我一顿，骂人的话，无非是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严重影响纪律分考核什么的，并且扬言请家长来。

    从我的家到市里，坐车也要从天亮到天黑，我解释了自己的不懂规矩，然而她不听，她说，什么都是理由，什么都是借口，她就认为我是个坏学生，那晚的月光淡淡的，如雪花撒了一地，我无法容忍我那可笑的自尊心受到践踏，也无法容忍请家长来这种可笑的事情。

    当场，我给她写了一份检讨，我说，我会做个好学生，我一定会考年级前三名，不然我自己卷铺盖走人，女班主任给了我一个机会，她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其实后来我才明白，这句话她对我说了好多遍。

    我被分在了初中2009级三班，女班主任教英语，负责任已经到了过分的程度，我无法想象市级中学是这么严格，语文老师说班主任很热情，我：呵呵。所以，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淡，平淡的努力，平淡的学习。

    忘了说一点，我当晚去网吧通宵，不玩游戏，我不喜欢穿越火线、地下城、飞车什么的，我在玩空间，然后看87版的红楼梦，可惜还没看完一集，就被女班主任抓住了，那是我人生当中最难忘的第五件事情。

    市级中学，竞争压力特别大，目标是前三名。我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想着这学期完成就行了，不需要一直前三名，得到一次就可以了。我努力着，省吃俭用着，身体越来越差着，也绝不出去玩，女班主任对我的态度也很冷，愈发激发了我的自尊心。

    我记得，由于物理跟不上，晚上下自习，我整整做了好几十份物理试卷，在自习室熬到午夜两点，回去睡觉，舍友说，你吵到了我们。因此，把门关了，不让我进去，无法，我回到自习室，在桌子下面、地平上，蜷缩着睡了。窗子是坏的，后面是厕所，尽管有蚊子，我也睡得香，因为疲惫。

    第二天早上醒来，回宿舍，舍友把我的鞋子扔进了厕所，在我的洗脸盆里撒满了尿，每逢我值日的时候，他们的垃圾总是很多，烟头也很多，被扣的卫生分总是算在我头上。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去了操场，做了广播体操，跑了步，事后，找个清净地方，我和他们狠狠地干了一架，结果我也意料不到，我赢了。

    初二下学期，市级中学的期中考试，我被分在了最后一个考场，这里的人，基本上是倒数的，我是因为没有成绩记录。坐在我后排的女同学跟我说，哇，你好陌生，没见过你。我淡淡笑了一下，结果也不难想象，我在最后一个考场，但我得了全校第一名。

    那女同学三年之后还对我说，后悔那一次没有抄我的，她说，他一直以为我是坏学生。第一名是不好当的，因为第二名只差了我一分，我实现诺言了，班主任对我的态度大为改观，女班主任说，是对全班学生说的，她说我是全班最努力的一个学生。

    她给我申请了困难补助，也就是从09年开始，我读书基本靠学校补助。10、11年初三，我被舍友逼着抽烟，从此我走上了抽烟的不归路，我得到的回报是，班里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人的关系和我是坏的，那是我人生当中最难忘的第六件事情。

    成绩起伏是肯定的，到了初三下学期，第一名就掉了，时常有学生会对我指指点点，你看，那个人还是全校第一名，还抽烟，蛮拽的，估计是抄袭作弊来的。天知道我那时是什么表情。这段时间，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女性知己，是知己，不是女朋友，她也是全校前五名的，她告诉了我，男女同学，也可以做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也暗恋过一个女孩，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当然我们之间发生不了什么，只是我单相思而已。

    女班主任后来对我很好，她给我买了毛衣、袜子、牛奶饮品之类的，那件毛衣至今还在，初三她对我是失望的，我也辜负了她，我和父亲半年只通一次电话，到公用电话打的。中考成绩不是我最理想的。

    2012年，我依然留在了这所市级中学，读高中，录取成绩是全校第一名，学校给了我很多优惠政策，比如一等奖学金、每个月三百块补助费、社会补助费三项，父亲说：勤俭节约。于是，我答应了。我的人生从来是别无选择的，唯一的感觉只有莫名其妙。

    也就是在之前的时候，我接触了金庸、古龙的武侠，然后接触了网文，看的是废寝忘食，第一个手机是二十块钱的便宜货，但是物美价廉，可以看看小说，也可以聊。我的初中生活是很糟糕的，高中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说。

    初中时单相思的那个女孩，我给她取个名字叫心吧，我对她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她留给我的回忆，任性、脾气不好，但我就是贱，初二到高三，无论脑海，还是梦中，都是她的影子。

    心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至少在我心里是最美丽的，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好几个晚上，我和心聊天，会聊到到凌晨四点，第二天两个人都黑眼圈。心会跟我说，你的历史差点又满分了，你的物理好厉害，因为我们是一个历史老师，她在我之前知道我的成绩，我记得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英语特别好，比我好。

    初三的时候，因为迟到，我被年级副主任惩罚，围着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女生宿舍跑十圈，跑到女生宿舍我就遇见她了，昨晚聊得疲惫，她头发飘到了腰上，看见我被罚，笑弯了腰。我们还有一节体育课是一起上的，我常常爬上运动场的围墙，望着一簇簇，被风吹成一排排的麦子，毕业了，心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做姐妹？还是做哥们？

    我说，做哥们，总之心给了我一段绝望的单相思初恋，我那时最最高兴的一件事情，就是领奖台上宣布“年级第一名”的时候，她能看到我的领奖背影，因为她，我爱上了这座城市，那是我人生当中最难忘的第七件事情。

    高中就像一场梦，说来也奇怪，我明明不努力了，却年年蝉联第一，无论大考小考，月考周考，都是第一，一直持续到了高三上学期。但名次对我来说是毫无意义的，那时怎么会想到今天呢，就像，小时候我想着长大后要怎么活，长大了，我已经无数次想起要怎么死。如果非要说名次的实惠之处，大概只有那些奖学金吧，不用父亲操心。

    高二会考，轻轻松松拿了十一个，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还有通用设计和计算机，然后文理分班，被班主任安排到了理科生一班，我原来也是一班的，一班的学生时常变动，按照考试成绩，筛选来筛选去的，我至今已经记不得几个同学了，但有一个印象深刻。

    她叫婷，在一班成绩中等，她是我见到过的脾气最好最好的女孩子，没有之一。我们高一就认识了，但那时彼此了解不多，只是认识而已，高二下学期，上海和台湾资助我们学校的几位基金会重要人物来访问，学校开了座谈会，那天或许我情绪太激动了，洋洋洒洒发表了好几段佛经，并且和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持续十分钟，我败下阵来了，后来婷跟我说，她就是这时候开始崇拜我的。

    让我不得不感叹，我那次的装逼是有结果的。婷属于小家碧玉那种，因为脾气性格好，班里同学个个和她关系好，女生喜欢和她玩，男生也喜欢和她玩，婷和心的区别是，心是白富美，婷只是白美，她们家只算殷实得那种，勉强达到小康水平，于我是遥不可及的，我高二和她的关系，就像普通同学和她的关系，玩得拢，谈得拢。

    婷让我忘不了她的，是她身上的体香，我无法用言语描述那种味道，体香在班里只有两个人拥有，婷是其中之一，这或许也是男生喜欢她的原因之一，他们老是猴急地在她旁边闻，我是不会这样的，我属于闷骚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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