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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床边上紧贴边缘躺着一个人。
身形修长俊挺,让她这张床显得有些逼仄。他还穿着齐整的衣服,衬衣扣子扣到领口第二颗。他压在方迟被子边上睡着,那台atom电脑搁在他身上,黑色的屏幕中,一段绿色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尽头,即将结束。
她是知道谢微时在这里的。
看完冰裂的这两天里,谢微时给她开出来的治疗方案就是睡觉。然而听着放松而舒缓的音乐,她依然容易失眠或者噩梦。她的睡眠监控仪里面,显示出她的睡眠完全呈现碎片状,每隔十几二十分钟便会中断。
有几次被魇住得太厉害,谢微时还过来安抚了她。
“口风真紧,连句梦话都不说。”方迟还记得谢微时坐在她床边,递湿毛巾给她擦额上的冷汗,这样调侃她。
睡熟了不说梦话,喝醉了不说酒话,迷幻了不说疯话,这都是十九局进行过强化训练的。幸好,她即便是受伤后,这种基本的素质还是保留了下来。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谢微时抱着电脑进来坐在她床边守着。说来也奇怪,听着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她耳边那杂乱喧嚣的噪音竟然渐渐平息下来。
也许是因为他的键盘声十分规律而又节奏吧,她想。她甚至能从他的键盘声中听出他是在思考,是在尝试,还是茅塞顿开之后势如破竹一泻千里。
她睡了整整一天两夜,他就无休止地工作了一天两夜,把冰裂全部破解了出来。
他是个很好的……乌鸦吧。
方迟去洗漱,化妆。这张脸做得很精致,但是太过于东方了一些,苍白脆弱而不够有气势。
她精细地描画眼线、眼影、腮红、唇色,让它们盖过本来的青涩稚嫩。
扮好了,她走到睡着的谢微时旁边,把一个便携硬盘插*进了他的电脑上。那个进度条正好走完,她把破解好的冰裂软件拷到硬盘里。
等待间,她端详着熟睡的谢微时。他确实挺好看的,尤其那一双指骨修长匀称的手。无论是拿手术刀,还是敲击键盘,看着都是赏心悦目。
她看着他,心中有淡薄的悲伤。
她并不想否认自己对他的好感。她想她终究是一个渴望被爱的人。无论是希望他能够帮助她走出失去盛琰的痛苦也好,还是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完成未竟的任务也好——
或许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已经离不开α抑制剂了。她像一团地火,过去焚烧得太浓烈,如今被冰封起来,那热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
她不可能再像爱盛琰那样,再那么炽烈地去爱上别人了。她的好感,终究只是好感,不会是爱了吧。
只是寂寞。只是孤独。只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时的无助。
如果她不能付出对等的爱的话,还能去享受别人对她的爱吗?
那夜在废弃的工厂里,她喊出“谢微时,带我走”,那或许是一念之间,对唯一的一线生机的捕捉吧。她对于生的执念,从来都是那么重。
她一定是一个自私的人。若不然,那天在上到八层的台阶上,希望他留下的话,为什么就那样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口?
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就现在这样,不再进,也不后退,挺好。
他是一只难以捉摸的鹿。但她宁可他是一棵会开花的树,这样她就能把他栽在阳台上的花盆里。树和鹿不一样,树跑不掉。
她的手指伸出去,将要落到谢微时脸上时,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她蓦地收回手,从衣袋里摸出两颗α抑制剂干吞了下去。
电脑中轻细的“叮”的一声,冰裂拷完了。方迟拔下硬盘,走了出去。出了卧室门,她又折返回去,给谢微时盖上了被子。
拿了一把玛瑙色的雨伞,换上尖细的高跟鞋,她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
四环边上,如火炬如神杖一般的maandala大楼高高地刺入浓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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