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〇-《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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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厉尴尬道,此刻又能如何?大哥你挑了荒野,我便无处可躲。或者我走远些,不与你一路。

    罢了罢了。俞瑞道,既已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他是天山派的弟子,又是那一辈中的佼佼者。凌厉道。大哥仍然有七成把握,那么大哥的师承又是哪里?

    他身处黑竹会中时,从未敢开口问起俞瑞的来历;此刻竟脱口问出,也算是个积郁已久的问题了。

    不想俞瑞仍只是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更不消问。别以为你出了黑竹,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我并无此意。凌厉慌忙道。只是从小好奇。

    俞瑞哼了一声道,莫非没有好的师承,便不能有七成把握?

    也不是。但是……

    话说到一半,两人忽闻一簇马蹄声。幽暗的夜色中渐渐地涌出一匹白马的轮廓,得儿得儿迎面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身着深色衣衫,躬身专心策马。好在此处道路已趋宽敞,那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般,刷的一声,掠过两人身侧,又疾驰远去。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凝望,待得马蹄声已听不见了,这才回转身来。

    你有什么感觉?俞瑞问凌厉。

    是匹好马。凌厉说。

    那么人呢?

    凌厉一笑。多半是个好人。

    俞瑞不禁也笑起来道,何以见得?

    听他呼吸,似乎已经很累了。凌厉道。我想他应该已经赶了不下一整天的路,这匹马固然是新换的,人却换不了。如此疲倦而不休息,他应该多少是个有毅力之人吧?

    也说不定是在逃命呢?俞瑞笑道。

    但是并无追兵。

    说不定晚回去片刻就会没命。俞瑞道。假如他有一个严格的主子。

    凌厉一笑。也有可能。但是这个人——不像身份卑微之人。

    错了。俞瑞道。一个会如此赶路的人,必然是居于人下之人。

    是么。凌厉略略一想。也对。自从我离开黑竹,已再没有这般赶路过了。

    他说着又一笑,随即收敛了这笑意。又可能……是在拼命追赶什么人。他想。晚去片刻,便可能永远错过,比如……那天那个帐篷。

    他神色郁郁起来,想到邱广寒,不由地闭起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两日之前的深夜,松江。邱广寒好不容易盼到拓跋孤从苗府回来,跳起来朝他奔过去,走到近前却停住了,看着他。

    拓跋孤显然先前特地多穿了件衣服,此刻已将罩在外面的那一件脱去丢弃了,但袖子与领口上,仍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血迹。他看见邱广寒的表情,知她心中所想,只道,没事了,你还不睡?

    你……你把他们……都杀了?邱广寒小心翼翼地问。

    不巧得很。拓跋孤道。伊鸷妙没在。

    邱广寒不知道自己是感到惋惜还是松了口气,再试探性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拓跋孤朝她看看。上回你说过——伊鸷堂有个分堂在临安是么?

    你打算去找她?邱广寒不无骇怕地道。但是……伊鸷堂分堂好几个,谁知道她是不是在临安呢!

    不单只因为她。拓跋孤道。正好临安还有另外一件要解决的事情。

    你是说……夏家?

    拓跋孤点点头。伊鸷妙听说总堂出事,自然会赶回来,要抓她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但是我既然在总堂动了手,几个分堂自也不能就此放过了,干脆来个赶尽杀绝。

    但这样不会引出乱子么?邱广寒道。这样杀人,不怕引起公愤么?

    公愤算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帮子名门正派给自己的行径打的旗号么?拓跋孤轻蔑道。在这群人眼中,伊鸷堂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者,忍者本来就非中原人,灭了他们也贬损不了中原武林什么面子,反倒有点给他们长脸。

    正说到此,苏折羽绞来一块毛巾,递给拓跋孤擦脸。拓跋孤接过了,道,也晚了,你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启程去临安。折羽跟我过来一下。

    但是——哥哥!邱广寒叫住他。你若又去临安分堂杀人,然后又去夏家闹事,旁人——不是立时就有可能怀疑你么?

    本就是要叫人知道的。拓跋孤冷笑了一声道。若非如此,如何得见他们的嘴脸?

    邱广寒还想再说话,拓跋孤却轻轻搭住她的肩膀。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等一会儿我与折羽说完话,叫她回来陪你。

    有什么事又要瞒着我偷偷说了么?邱广寒不依不饶地道。

    一些杂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你不准又骂她呀,苏姑娘今天可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交待她洗两件衣服,总可以吧?拓跋孤无奈道。

    这么晚了你还叫苏姑娘做这些?邱广寒道。现在天气这么冷。

    你以前在乔家不是也做过么?

    邱广寒看看苏折羽,道,那么……那么我来帮忙。

    苏折羽连忙道,不用不用了,邱姑娘,我一个人一会儿就好,马上就回来陪你的。

    她说着,似是知道拓跋孤立刻会说她废话太多,便自己先低着头,走开去了。邱广寒欲拉她,拓跋孤却一下拦住了她手。

    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拓跋孤道。往日里旁人把你当下人使,你做那些事情就罢了;现今你是我妹妹,少插手杂七杂八的活儿。

    邱广寒放下手来,站着。拓跋孤也放下手来,道,我也去睡了。

    他走出外面,苏折羽正在走廊里垂手侍立。他朝旁边的房间走,苏折羽也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到了他的房间门口,他停住了,她也停,离开那么数尺距离,恭恭敬敬地等他发话。

    拓跋孤却没说话。他转身走到对面的木栏前。远处的江水隐约可见。

    黑夜将这图景凝固住了。这静止突然成为了一种少有的松弛。他也许只是为了在这里透口气。她也悄悄地透了口气,为着他难得的没有对她训话的一天而悄悄透了口气。尽管如此,她仍然低着头,数尺的距离令这尊卑分明。

    只不知过了多久,拓跋孤突然回过头来,仿佛才想起身侧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他随手将毛巾递回给她,再又解开外衣,脱了下来,甩到她怀里,回身推开自己房门进去,紧接着将门闭上了。这举动立刻打破了凝固住的平静,以至于苏折羽几乎有点不及反应过来——只那么一瞬间,那根因恍惚和遗忘松弛下来的弦立时被拓跋孤拉紧了。她从她的思绪里挣脱出来,悬在了空中。她是打算说些什么的——然而,半点说话的余地也没有。她只得捧着这件沾血的衣服,慢慢地回转身来。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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