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燕山雪,燕山血(十)-《魏野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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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下么,还是且瞧着,且瞧着就是,看这些道官能横行到几时!
打定了这个念头,赵良嗣的目光就向着四面观望得更勤快了些。
大路两旁,都是一片片开垦过的田土。层层的积雪覆盖间,依然能看到些许土垄与田埂起伏的线条。收割过的秸秆,在雪中伸出些黄的残茎,像是一个个冻毙在雪中的流民,向着天空最后伸出的枯瘦指头。
单看这些田土里残存的秸秆,赵良嗣就大概有了一个结论——升斗小民想要熬过燕云之地寒冷的冬天,收集燃料生火取暖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木柴之外,秸秆也是重要的燃料,就连干燥过的牛马粪便,都会被收集起来去生火。
但是这些田地里的秸秆居然保留下来了这么多,只能说明这些田地的主人连这些在冬日珍贵无比的秸秆都没有收集起来。
他享受过汴梁城的冬天:一入冬,就满城是小贩在叫卖洗脸的热水、祛寒的热饮子。供给富贵人家所用的木炭不用说,都是从四面名山中采伐良木仔细烧制,又由名匠修饰琢磨成鸟兽花样,燃烧起来不杂一丝异味。就算是平头百姓,也有那些形状如黑石又足够便宜的石炭使用,甚至开封府还会定期放救济的柴炭钱。哪怕最贫苦的人家,灶下燃烧的也多半是樵夫卖的木柴,而不是秸秆。
但汴梁的冬日享受,只是因为大宋东京淤积了太多太多的财富,就算以宋国之富庶,汴梁的奢丽也只能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异数。
涿州显然不是这样一个豪富的地方,那么看这些在雪里探出头的秸秆,只能说明有多少民户流亡在道,说不得大半都填了沟壑。
暗自里给许玄龄添了一条“致使燕民流散”的罪名,赵良嗣又朝着已然在望的涿州城望去。
涿州城那夯土加砖的城墙,虽然也露出年久失修的模样,但是远远望去还是有些赶工加固的痕迹。城池四面,不知多少人流涌动不息,运土的小推车更是来来往往,像是在加深护城河的模样。
深冬时节的燕云之地,土都是冻透了的,铲子镐子敲下去,砸出一个浅坑,都能把人手震出血。更不要说冬日里营建,燃料、食水都是真正烧钱的所在,若非物资充裕的承平之世,等闲也兴不起这样的大役。
现在涿州四野一片空无人烟景象,涿州城就算聚集了大量流民,就以周伯符的手腕加上涿州城的积储,也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一旦强逼着流民出工,食物寒衣又跟不上,那转眼就是大面积的流民冻饿而死。
而这又是一条现成的罪名!
赵良嗣素来有博闻强识之能,这个时候已经就在心中打起了腹稿。结交叛军这条罪名,只要对方一口咬定是动“燕云之民素识大义者来归”,那攻击起来便是不痛不痒,何况许玄龄素来又受赵佶信重。但是急功近利,使燕云之民流离失所、辗转沟壑,可是大大有违当今官家仁德,和丰亨豫大的太平盛世也不相符,却是极好的一个下口之处。
最好是再找雅善丹青之辈,把涿易二州流民的惨状渲染到十倍、百倍,一副凄惨图卷对官家这样诗画皆精的风流天子,冲击力可不是一般二般地大!
当年王安石变法,监门官郑侠画了一张流民图,就把王安石堂堂宰执重臣弄得灰头土脸,不得不辞官谢罪,新法也在最关键的当口上遭到了致命狙击。今日赵良嗣再上流民图,焉知不会得出奇制胜之效?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幅流民图的笔法一定要精到,非翰林图画院供奉不能为。否则以赵佶赏画的挑剔劲,瞥一眼就要丢去引火了,还谈什么把许玄龄拉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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