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土中骨石千载迷(七)-《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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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能说一定就有可作明证的卜辞。”

    “所以才要去将殷墟发掘出来研习揣摩。”韩冈笑着说道,“暴秦焚坑儒,先王之文不之传也,家岳惜之,韩冈亦惜之。如今更近于先王之文的殷墟遗物重新出世,可谓是国家和儒林的一大盛事,亦弥补了家岳和韩冈的遗憾。”

    王安石在《字说序中说‘秦烧《诗《,杀学士,变古而为隶,是天丧斯文’,而他考订字说,是‘惜乎先王之文缺已久’,‘天之将兴斯文也’。这自许之言,是王安石撰写《字说,以之占据道统的依据。韩冈这么说可就是拿着王安石的原话来给人添堵。

    陆佃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强忍怒火。身为王安石的弟子,却亲耳听着王安石的女婿隐带讽刺的说话,得费尽心力,才能克制住燃烧在心胸中的熊熊怒意。

    叶涛一般的心中盛怒,声音低沉的问着韩冈:“若是《字说之论在甲骨文中得证,玉昆你又当如何?”

    “难道在致远心中,韩冈是知错不改的人?”韩冈故意反问。

    当然!陆佃和叶涛心中大叫着,但哪里敢明说出来,只能低头:“不敢。”

    韩冈笑了一声:“殷墟重现人世,正是‘天之将兴斯文也’,可与汉景帝时,圣人故宅夹壁中的《古文尚现世相提并论,甚至犹有过之。不论之后是印证了《字说之论,还是得到相反的结论,只要能传承先圣之学,对儒门来说都是好事。若《字说能得以明证,韩冈愿俯首就学。”

    韩冈如此说着,神情中则是带着自信。

    王安石可是为了一统儒门才撰写的《字说出来的。眼下只要新学一脉去研究殷墟甲骨,那便是他韩冈和气学的胜利。而且韩冈也绝不会认为《字说得到甲骨文的印证。能不能印证,并不是新学一脉说得算的。

    瞥了桌的甲骨一眼,陆佃心中暗叹,韩冈定然是胸有成竹,才敢如此放言。

    王安石的《字说,本来是要取代所有前代的训诂解字之,成为新学一道德的基石,现在却要证明中释义的正确性,这不正是落入了韩冈的陷阱了吗?不唯、不唯、只唯实,这正是韩冈一直在提倡的格物!

    过去韩冈的学问近于自然之道,使得儒门中人都小瞧了他,认为他所学只得一偏,可如今就渐渐图穷匕见了。但从道理,各家拿着经典自述己见,当然比不一件三代遗物来得更有说服力。

    仗着殷墟遗物带来的优势,如同滚刀肉一般的韩冈,让陆佃和叶涛一点办法都没有。韩冈目的就是搅混水,让儒林去争论,除非一口否定殷墟的,否则只要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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