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重自是进退地(12)-《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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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小弟这边都还不知道呢。”韩冈啧了一声。

    王安石是退职的宰相,若是晋爵为舒国公,从地位上已经与韩国公富弼、潞国公文彦博相当,同为元老重臣了。

    不过国也有大中小之分,三六九等,在官场上是免不了的。秦、晋、魏、韩这样的是大国,而王安石的舒国则是小国。第一次封国公,只会是小国,等到第二次、第三次晋封,才会逐步上升。文彦博只封过一次,所以他的潞国公并不比王安石的舒国要强,而富弼则是第一次祁国公,第二次郑国公,第三次才升到如今的韩国公。

    “以介甫相公的资望,国公已是来得迟了。”章惇声音压低了点,“只是相公求转宫观,是否打算就此致仕?”

    韩冈哪里有机会与王安石聊这些。他回京时,王安石早就走了。不过从王安石留下的书信上看,还能勉强揣摩到他的一点心思,“家岳当是无意再掌朝政,京中十年,早已心血耗尽、油尽灯枯。最后的那半年,小弟没有看到,子厚兄应该看到了吧?”

    章惇默然点头。去年从夏天开始,直到王安石离任——也就在韩冈返回京城之前的几个月——因为王雱和王安国一两年间接连病逝,王安石一下老了许多。

    再加上在政事上,又与赵顼又产生了许多分歧,使得王安石甚至都在叹着若有三分相从也是好的,远远不能跟熙宁初年时想必。韩冈说他是心血耗尽,油尽灯枯,那是一点也没有说错,也丝毫没有夸张。

    韩冈叹了一声,也不讳言,“家岳如今当是心在江湖山野之间,已无东山再起之念。再不可能像熙宁八年的时候那样,应诏复出,重镇朝堂。”

    章惇虽说算不上失望,但也是一声长叹。王安石一手创立了新法,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让原本屡受西北二虏所欺的大宋,反过来让两国必须联手才能抵抗。富国强兵的初愿,王安石已经为天子实现了,但他现在却无法享受到变法成功给他带来的荣光。

    但章惇也不能说什么,韩冈也不会说什么。坐在帝位之上,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物。

    王安石的离开,根子就在天子身上。不论做得多好,一旦天子觉得用不上了,立刻就会被抛开,也就是给个虚名,让人赞颂着天子的慷慨。别说眼下坐在御榻上的这一位,就是被人人赞颂的仁宗皇帝,不也是这样?庆历新政的土崩瓦解,难道不是仁宗皇帝认为不需要了,才让吕夷简得手?

    上观诸史,帝王莫不如此。熟读史书的士人,早就该见怪不怪了。

    心情低落,让章惇无心再提及回到江宁养老的王安石,只提醒韩冈道:“玉昆,你还是要小心沈括。此人虽是才高,却是素无信义。可用不可信,如果两府之中有人压下来,他当能在背后捅你一刀。”

    章惇对沈括成见已深,韩冈忍不住有些觉得好笑,不过他也不为沈括辩护,点点头,“小弟明白。”

    “不要不以为然,”章惇看这韩冈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忍不住多提醒了他一句,“介甫相公刚走,他就去奉承吴冲卿,见风使舵得这么伶俐,你可曾见有谁有他一半的本事?”

    见章惇说得郑重,韩冈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子厚兄放心,小弟自是会小心谨慎防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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