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泽何日及(二)-《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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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情忧惶,十九懼死,逃移南北,困苦道路’这些干巴巴的文字如何能触动人心?百姓衣衫褴褛,啃食草木,易子相食的惨状,区区文字能描绘得出?即便有着王安石、苏轼一般的笔力,也不可能让从没有忍饥挨饿、受困受冻的赵顼,体会到无法获得赈济的流民们的困苦。

    而一幅绘画水平不要太高的流民图,却肯定让从没有见识过的皇帝感到怵目惊心。

    如今流民们的整体情况,其实要比所有弹劾王安石的奏章中所描述的情形要强出不少。可文字和绘画都是艺术的一部分,艺术上的夸张绝不会缺。不论是奏疏还是流民图,想必郑侠在其中夸张的程度不会太轻,否则不至于让赵顼留了王安石到现在。

    这个时候,王安石只有两点还算运气。

    一是郑侠拿着白马县作为他的论据,第二,他韩冈就在这里。

    韩冈因此而xiong有成竹。但王雱却不放心。怎么说韩冈也是空口白话,他说白马县安置流民稳妥,能不能让看了流民图的赵顼相信?天子不可能离开宫中,亲自去白马县看个究竟。而当皇帝起疑心时,就算身边的亲近内shi,也不会全盘信任。

    所以他再一次提醒妹夫:“那可是图!”

    “不妨事的。”韩冈第三次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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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封用着非法的手段出去的奏章,惹了朝堂政局的大变。可始作俑者郑侠,却犹在安上mén处盯着他的手下兵卒,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

    人声,车马声,时时从窗外传进来,郑侠安居在城mén边的简陋厅室中,暗自默诵着奏章上的文字。

    “如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自今已往至于十日不雨,乞斩臣于宣德mén外,以正欺君慢天之罪。如少有所济,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

    他擅马递,这罪名是逃不掉的。但如果能让圣聪不再被méng蔽,使得天子能了解到外界流民的惨状,如他所言,尽废新法,那么十天后还不下雨,就算被处以重刑,他也甘愿接受。

    郑侠相信他的奏章和画卷,能对天子有所触动。前日亲自用笔书画的时候,他的心情jidang得都难以自持,手抖着,坏了好几副草稿。流民们的惨状历历在目,想必圣君阅卷之后,也会明了当朝宰辅阻塞言路、不使下情上闻的罪行,以及新法残民之处。

    原本城南的流民不过数千,救治虽然不利,可也没怎么饿死人。郑侠本有心上书,但他知道这点流民人数,根本引起不了天子的注意。幸好让他听说了白马县竟有数万流民!

    数万啊……这两天过来,说不定就有十万了!竟然将这么多流离失所的河北百姓堵在黄河边上,不让他们到京城来接受赈济,此辈jian佞当真可恨!

    郑侠咬着牙,他几乎都能听到无数流民们哭号声压倒了滔滔黄河水。自家身受朝廷俸禄,哪能不为百姓申冤?!

    “可恨什么?”

    听着声音,郑侠抬头。一见来人,就收起了脸上的痛恨之sè,迎客的声音说不上热情:“原来是东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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