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郢州,晴。
黄鹤楼上,陈伯宗正与虞世基席地对坐,临窗弈棋。
二十丈外,陈军兵士正与梁军勇锐相隔木栅,浴血厮杀。
西面江中,陈国大舰正与周梁快艇东西相拒,南北交攻。
“碰!”
一支飞矢刺过窗棂射入阁中,掠过君臣面前的棋枰,撞在阁楼中庭的地板之上,发出一声轻响。
虞世基见状,欲起身闭上那窗户,却被陈伯宗抬手拦下。
“虞卿,不必如此,此处距平地十数丈,周人之矢纵能入,强弩之末,亦无杀伤,何必闭户而使将士谓我无勇也。”
虞世基闻言,止了行动,只是执棋的右手仍在微微颤抖,他道。
“陛下若欲示将士以勇,城中安坐,便已足也,何必以万金之躯御此险地?”
“周人夜来袭此,有众数千,我军虽锐,一旦有失,陛下岂非自缚网中而至身危乎?”
陈伯宗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敲了敲棋枰。
耳畔,两军喊杀之声愈来愈浓,显然,城外的战况已到了高潮关键之处。
他道。
“虞卿之言,善也。”
“昔汉高身率三十万众北讨匈奴,欲以其势而收天下之心,一时有失,困于白登七日,身亡国灭,悬于一线。是知天子涉险,固危也。”
“然而我知汉高之举,势在必为。时天下草创,诸侯不宁,汉高若能身率大军北破匈奴,天下之人,谁能复叛?”
“朕今日所以亲临前方而励将士,亦在携此势而示勇示信于天下也。”
“先帝在合肥,亲督众军,冒矢击鼓,而败齐人。及其得胜,将士服悦,是以天下归心,朝廷革弊兴治,因而不乱。”
“朕今日所以临此,亦在法先帝之明也。”
棋子随言而落,将那局形势,搅得晦暗难明。
窗外,将士厮杀声势之壮亦达顶峰。
“啪!”
陈伯宗信手将一枚棋子拍在案上,已是立身而起。
抬首望向南方窗外。
那里,陈周将士正甲械交击,血流赤土。
他道。
“今日,请虞卿为史官,记我为三军破贼,击鼓!”
————
郢州城下。
军帐之内,快步而入的梁帝萧岿,面上满是忧色。
按照原本的谋划,他与尚书仆射王操本来应该留守江陵,以待北援。
只是,数日之前,襄阳受困,宇文直下令江陵倾力北援,江陵总管崔谦忧心周军一旦大出,梁国便要叛周降陈,便令他率了七千梁兵与高琳同行,以弱梁军势力。
自然,官面上的理由是江陵难守,万一有失,他还可以跟从出击的高琳北走安陆,保全社稷。
周强梁弱,强权威迫之下,他这区区梁主,又如何可以不从?
是以前日,他将国中事务付于其弟安平王萧岩与柱国殷亮,他则同王操率了国中所有精锐能战之士,随周师东下。
幸而大江水涨,二万周梁联军浮江东下,顺风顺水,千里之遥,一日而至,直若神兵天降,似乎谋算将成。
然而,就在昨日,联军主将高琳派人北渡沔水,沟通安陆之时,突然发现沔水之北,竟皆已降陈,乡野更传安陆已陷,总管大野昞西逃。
获知此信的两军高层,心思几近崩溃。
周梁二万大军,南北东西四面皆敌,已为孤军矣!
好在高琳老将,犹算镇定,假令使者还军诈称联络已成,稍安群情之后,便与他及王操密议。
三人谋论良久,终于定计,当趁陈人守备未足之际,急攻郢州,若能功成,擒得陈帝,则万事皆安,若不能功成,则全军北走,由随州山间便道赴襄阳。
说实在的,情势发展到这一步,若非顾虑江陵宗室亲眷的安危,他这个西梁国主,真要劝高琳领他一同降陈了。
陈人在郢州屯兵近万,梁周以劳顿之兵攻之,如何能破?如何可破?
然则,形势所迫,有些事,不得不为。
是以昨夜,他与王操领了五千梁兵南渡,北击郢州南城。
高琳则将于今辰总督周梁舟师于西面江上吸引陈军水师,然后趁陈军被梁军牵制在城西南之际,由周军从东北登陆迂回攻城。
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唉。
北走安陆,大梁便亡。
“请陛下速移驾江北!”
军主马武的声音将萧岿从方才的遐思中惊醒。
望着眼前这位浑身浴血的将军满是焦急的面容,他攥着衣袍道。
“可是前方战事不利?”
马武垂首,泣声道。
“臣等护卫不利,战阵之中,王尚书已为贼兵所伤。”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