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明湖之会-《督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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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高兴了一会儿,想着毕沅到任终还有些时日,也不用着急,便又拿起筷子。忽然看到,刘文如竟然只站在一边,也顺口说道:“文如,今天我们吃饭早,你还没吃吧?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些吧,这里菜还有不少呢。而且你看,温度也刚刚好。”
“伯元,这……以前都是你和小姐一起吃饭的,我那里可以……”刘文如虽已得了妾的名分,可平日与阮元说话还是很少,这时阮元忽然一说,自然也有些慌张。
“文如,现在彩儿已经不在了,你也是妾了,来一起吃饭,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阮元也只好安慰她。
“谢谢伯元……可……可我听外面的人说,妾只能自己吃饭,不能和老爷一桌的……”
“文如,这又是哪里的规矩啊?”阮元听了,也不禁笑了出来,道:“更何况,这什么妻啊妾的,原本都只是个名分,是给外面的人看的。咱自己家里,以前我不都说过了吗?你、我、杨吉、爹爹和常生,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在乎那许多做什么?咱这个家人原本就不多,若还要分个主仆贵贱出来,那岂不是太生分了?”
但看着刘文如神色,阮元也知道,她需要更多的信任,便道:“文如,其实我也知道,这几个月以来,我也没什么时间管家里的事,常生都是你带着玩,带着认字,你也自是辛苦着呢。你待常生便如亲子,常生现下又是我嫡子,这样一算,你也该来这个位置吃饭才对了。你说对吗,且不要再拘谨了,这个位置,原本就是你应该坐的。”
“这……”刘文如也听不懂阮元这几句话,中间到底有什么逻辑,可听着似乎也都有道理,不觉点了点头。
杨吉也走了下去,拿了碗筷,盛了饭过来。刘文如拿着碗筷,看着眼前的菜肴,却还是有些不敢动弹。
“别紧张,只有这第一次生疏些,以后习惯了,也就好了。看看哪个菜中意的,便尽管去夹,这是我说的,没人敢嘲笑你的。”阮元继续安慰道。
“那……我想吃鱼……”
“这鱼很好啊,我刚才都没怎么动,你只管夹过去便是,我能吃饱的。”阮元笑道。
“嗯……”
刘文如的心结,就这样渐渐打开了。而阮元不知道的是,他的心结,也将随着毕沅的到任,逐渐解开。
这一日耳闻山东巡抚衙门之内,新巡抚的履职已经完毕,阮元也备了些笔墨纸张,前来向毕沅拜贺。抚院仆从得知是山东学政大驾光临,也连忙将他请了进去。进得正厅,只见一位二品大员满面春风、和蔼可亲,想着应当便是毕沅了,忙走上前来,向毕沅作揖行礼。
毕沅眼看阮元来访,也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我可早就听说了,这朝廷之中,近年来最出色的后起之秀,便是你这位为官不过五年,就位列京卿的阮学使了。今日一见,阮学使也真是风华正茂啊,看来阮学使以后前途,定当远胜于我才是。我来这里的路上,也听说阮学使正在收集金石,府上还有座积古斋呢。怎么样,阮学使,若是我有空了,可否让我一睹这山东金石之盛?”
阮元连忙答道:“毕大人说笑了,这金石之事,原是毕大人发扬于先,下官不过承继其后罢了。下官到此之前,便听闻毕大人精于金石考校之学,已有关中、中州二部金石志刊行于世。这山东金石之事,下官也正想着,勒成一书,使齐鲁金石,闻于天下。既然毕大人莅临济南,下官想着,此书还需大人主笔才是。”
毕沅也笑道:“阮学使客气了,其实我眼下尚有其他著述之事,只恐金石之事,已无闲暇了。既然阮学使精于山东金石,山东素称山左,那此书我便定个名字,就叫《山左金石志》如何?不过阮学使啊,我自忖毕生所学,最为精博之处,乃是乙部,而非金石。阮学使,你宋辽金元四史,所学如何?”
阮元只好自谦略通一二。毕沅也笑道:“阮学使,其实这宋辽金元四史,士子研读本就不易,司马温公之后,《资治通鉴》可是整整七百年无人再续了。这四部正史,元明二朝修得又过于繁冗,自是误了士人学习。是以我早就发下宏愿,要续修《资治通鉴》,成宋辽金元四朝史事。哈哈,话说回来,这次我来济南,还意外遇到一位史事大家呢,想来一两年内,大事可成了!快去请辛楣先生过来,让先生也见见阮学使。”
别的暂且不论,毕沅说起“辛楣先生”,阮元却是又惊又喜。眼看侍仆前往通报,直过得片刻,一个灰衫老者走了过来,老者虽已年近七旬,却依然精神矍铄,看到阮元,也不禁大喜道:“伯元!不想京城相别两年有余,我二人竟能在济南相见!看来老夫来这济南一遭,却也是来的值了!”
这老者正是钱大昕,阮元忙走上前来,向钱大昕作揖问好。眼看毕沅略有疑惑,钱大昕也将二人相识之事,说了些与毕沅听。毕沅听罢,也笑道:“既然阮学使与辛楣先生是旧识,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阮学使,金石拓印、文字修订这些事,你若是缺乏人手,也尽管告诉我,却不要再客气了!”
阮元也再次谢过毕沅,眼看阮元和钱大昕多年不见,定是有许多需要详谈之处,毕沅又有其他公事,便暂行离去了。这时钱大昕才告诉阮元,原来他此番前来济南,原本便是过来看阮元的。钱大昕的弟弟钱大昭素来精于金石之学,听闻阮元在山东收集金石古物,便准备前赴阮元幕下,与之一同参研。钱大昕也想起已经两年多没见到阮元了,便顺水推舟,和弟弟一起北上。途中正好遇上了毕沅,毕沅的《续资治通鉴》修订已有近十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他深知钱大昕精于元代史,便也以《元朝秘史》向钱大昕相询。
这《元朝秘史》今日又称为《蒙古秘史》,是元代宫廷史书,可是终元一代,此书只有蒙古文字,并无汉文译本,是以明初修订《元史》之时,很多关键史料都未能收录。直到《元史》刊订已毕,此书方有汉译本,尽管如此,语言却也颇为粗糙。毕沅对此颇不以为然,一直想着即便不参考此书,通鉴续修也无伤大雅。但钱大昕却一再坚持,即便其中言语要重新润色,也应当将史料存于《续资治通鉴》之中,是以他一时未去拜会阮元,只在巡抚部院帮助毕沅修书,不想这日阮元竟也来到了抚院。
阮元也把上年英吉利使团入京之事,说了些与钱大昕听,钱大昕听罢,也道:“伯元,你却是有福之人啊,老夫当年在京城之时,所认识的西洋人也不过蒋友仁蒋先生一人而已。你却能见到一个使团,实属不易。不过话说回来,你说起那‘七政仪’,老夫却觉得是个难得之物。伯元,这西洋人言语文字,不学也罢,可他们往往精于巧思,用于天文历算的仪器,从来都有其独到之处,其间往往有我中原学人所不能虑及之事,你日后治学,可不要有门户之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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