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问题,金嘉树便支支唔唔起来。
他其实想过应对之法,也给京中“姨母”去信了。只不过他没办法对海棠坦言相告,因为那有可能泄露他亲生母亲的秘密。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再含糊把话岔过去的可能性很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而他这一支唔,海棠便心下了然。
她顿时打消了追问的念头,无意惹祸上身,但嘴上还是要适当地抱怨两句:“金大哥对我,好象不如对我哥哥那般信任呀?你跟我哥哥就无话不说,在我面前却总要有所保留,是觉得我不如哥哥聪明,没办法替你出好主意吗?”
金嘉树忙道:“怎么会呢?海哥时常跟我夸奖你,他还说他给我出的好些主意,都是跟海妹妹你商量得来的。我怎么可能信不过你呢?海哥不在家时,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心里并没觉得自己在你面前有什么可隐瞒的,可这件事麻嬷嬷很是看重,再三叮嘱我别泄露出去。我怕她老人家知道了会啰嗦,反倒给海妹妹你惹麻烦,心里想着我跟嬷嬷能解决的事,就没必要让海妹妹操心了……”
海棠故意哂道:“我也不是很想替你操心,不过是你一脸烦恼地跟我说起这些麻烦事,我才帮你分析分析罢了。哥哥出门前,一直在担心你,说他走了,你遇事可能就找不到人商量了,让我多关照你几分,我才会多管闲事的。既然你觉得没必要告诉我那些机密,那就别说的好。我可不想惹麻嬷嬷生气。”
金嘉树听说海礁出门远行还一直担心着自己,心下越发有愧,低头小声说:“海妹妹你别生气,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应该……”
海棠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应不应该的。金大哥,你也不容易。虽说你是宫里许娘娘的外甥,身份不一般,但再怎么样也只是许娘娘的外甥而已。许娘娘自己都做不了主,更何况是你?虽说麻嬷嬷是奉命来照顾你生活的,但你恐怕也没法违逆她吧?你无家无业、无依无靠的,离许娘娘这位姨母也远,就算将来有富贵日子等着你,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你眼下虽住在自己的宅子里,实际上却还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度日,不敢真把人得罪了,那不但会影响你的前途,也有可能给许娘娘添乱。为了将来能过得轻松些,你如今心里有再多的怨言,也只能强忍着,还不能跟外人诉说。你的难处,我都懂。咱们这么熟了,我还能让你为难吗?”
金嘉树听得鼻头发酸,差点儿就掉下了眼泪。
真的,他就知道,海家兄妹对自己从来都是这般赤诚又贴心,处处为他着想。海哥如此,海妹妹也如此。若不是怕说出真相后,会给他们兄妹带来麻烦,金嘉树真的不想在他们面前撒一句谎!
金嘉树有些失态地扭过头去,努力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海棠盯着眼前的书本,略等了七八秒钟,估量着金嘉树那边应该差不多了,方才开口道:“宫里的事,哥哥与我也不好多问。金大哥,以后你有什么烦恼,只管放心跟我说,我能帮你分析出主意的,都会尽力。要是遇到什么不好跟我说实话的地方,你只需要给点暗示,我就不会再往下追问了。我是想帮你来着,不是给你添麻烦来的。你也不用烦恼如何跟我和哥哥撒谎。咱们之间真用不上这些。”
金嘉树刚刚平息下来的心情又再度激动起来,他说话都哽咽了:“我知道的,海妹妹……谢谢你……”
海棠转开了视线,故意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金大哥,你是不是不想练习骑射武艺呀?之前我说我可以教你,你总是推三阻四的。你是怕从马上摔下来,还是觉得练武太辛苦了?”
金嘉树心中只觉得海棠真真温柔又贴心,忙背过身去整理了一下自己,才微笑着说:“我原本是觉得练武太辛苦了,但如今我改了主意。连海妹妹都能坚持下来,练得如今文武双全,我又怎么能怕苦怕累?虽然我的天赋远不如海妹妹,但也不能太自暴自弃了。骑术练好了,我走远路去京城时就能轻松许多;武艺练好了,我要是遇上危险,就不能总指望旁人来救,自己也能保护好自己;身体练好了,我以后再参加乡试、会试时,就不用担心会在考场支撑不下去,影响了成绩。这对我原有大好处,再辛苦我也不该偷懒的。我这就回去做准备,要重新把骑射武艺捡起来。林侍卫忙于正事,可能顾不上我,到时候就得拜托海妹妹你指点我一二了。”
海棠笑了:“那好吧,希望金大哥到时候别嫌辛苦。”有了这个理由,她就能时常与金嘉树见面了,省得他每次都要找借口来海家陪马氏说话,马氏一不得闲,他便要抓瞎。
金嘉树犹豫了一下,便又把话题重新转了回去:“关于金梧堂兄的事……林侍卫觉得他们的人可能没办法把人拦下来,需得做好准备,万一人真的顺利到了京城,被孙家的人推到人前,指谪我姨母许娘娘,他们打算直接否认他是金梧。毕竟……当年金梧流落郧阳府,在长安府衙的文书上是有记载的,郧阳府当地也有许多人知情。可林侍卫回长安前,曾去郧阳府报过案,说他失足落崖,生死不明。郧阳府的人去了崖上查看,确认此事为真,已经替他报了亡故,文书应该很快就会送到长安府衙来了。他如今连户籍都销了,就算他在京城声称自己是金梧,也得先证明自己真是那个人再说。朝廷若行文询问郧阳府,也只会得到金梧已死的消息。除非有熟悉金梧的人亲往京城,当面证明他就是正主儿。可这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