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孤独的胜利者-《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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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部将李守德、内苑总管钟绍京不这样看,他们认为计划已暴露,如不提前马上行动,就来不及了。

    李隆基拒绝下令,他说:“准备不周,仓促行动,无异送死。”

    直至得到准确情报,证实韦氏母女捉去相王和太平公主,不过为了做人质。她们因毒死亲父亲夫,心中紧张恐怖,要抓两个大人物来为自己“保镖”壮胆。就是死,也有两个像样的殉葬人。如此而已。

    崔湜被韦皇后传进宫,初以为是为了给她侍寝,后来了解到主要还是从他身上摸到太平公主的行踪,以便捉拿进宫时,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一定会误会,以为我出卖了她。他要找个机会解释。

    现在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当他看到韦氏举起剑向她劈下去时,平时一贯在韦氏面前温驯如羔羊的他,竟然发出来自丹田的力气猛喝一声:“且慢!”

    韦氏的剑放下了,但一束愤怒的目光对着他。

    崔湜赶快上前,卑谦恭顺地对她讲:“陛下,恕臣直言,您这一剑砍下去,不只是砍了太平公主,也砍了您苦心制定的计划,砍掉了您的基业。陛下不要过于气恼,不要过于性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都有定规。望陛下三思。”

    韦氏也觉得他的话有理,原计划也不是现在杀她,只是她太凶狠,才忍不住恨不得马上结果了她。真的杀了,手里少一张王牌,事更难办。她说道:“好,先不杀你,你好好想想,只要你回心转意,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说完,韦氏带上一干人,急匆匆走出门去。

    崔湜走在最后,在跨出门前,回头一望,恰与太平公主目光相对,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传递任何意思便若无其事地跨出门去,尾随韦氏之后走了。

    韦氏只有走来走去来消解心底的恐惧。与任何杀人狂一样,她这两天心情特别糟,精神恍惚,心意烦乱,食不甘味,寝不安眠。她不敢与任何人的目光相对,她从任何人的目光中都似乎看到对她的蔑视,对她的唾弃,对她的愤怒;她从任何人的目光中都看到“你是杀人狂”几个字。

    她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多想她的婆婆则天大皇帝。她那时怎么就那么平静?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毒杀自己的儿子。她的姐姐、外甥女,母女双双死于她手,居然心安理得,不惊不诧,没有分毫负罪感,皇帝当得有滋有味。我只不过才亲手杀了一个人,就这么稳不住。比她,我到底差些什么呢?对了,她悟出来了,则天皇帝身材高大,威风凛凛,站在那里像座山,当然什么也不怕。

    她立刻换上高底鞋,穿上如则天皇帝那样的长袍。那长袍太长,出入门槛,上下阶梯,都少不了有两个小宫娥在后面牵着。她便这样在皇宫里走来走去,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

    但是晚上不能不睡觉,哪怕杨均、马秦客双双相陪,左拥右抱,百般抚慰,千种痴情,万般风流,都不能使她安寝。

    “陛下,我去亲自给您做碗鲜参汤来,喝了自然心境舒畅。”御厨杨均说罢便出门,不一会儿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参汤。但她只尝了两汤匙,就推到一边去了。

    “陛下,我去给您拿安神药来,只消吃上三五粒,保准心神怡然,酣至入梦。”御医马秦客取过药来,韦氏抓一把吃了,照样睡不着。

    最后,还是马秦客的办法生效。他让她躺下,通身上下,一一按摩穴位。渐渐地,她闭上眼,还传来轻微的鼾声。

    可是梦中,她更不平静。她与杨均在不停地揉面,不停地搅拌那有红色药末的馅,不停地做蒸饼。在梦里,中宗临死时的表情看得更真切,他的挣扎呻吟听得更清楚……

    与她相反,被囚禁的太平公主却表现出分外的安详,晚上觉也好睡,准确地说,还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好睡过。没有人来打搅,甚至没有人陪伴,专心一意地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她计算着时间,距与李隆基商量的起事时间还有两三个时辰。

    她守候在窗前。少时,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过。她把他喊住。

    “喂,你过来。”

    那武官走了过来,向她拱手行礼。

    “你认识我吗?”

    “声名显赫的镇国太平公主殿下,谁不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任何职务?”

    “在下监门校尉刘平。”

    “谁叫你们把我看管起来的?”

    “公主殿下,此事与我无关,完全是奉长安令韦播的命令行事。”

    “你知道要囚禁我的原因吗?”

    “不知。”

    “好,我对你说。韦氏毒死皇上,与安乐公主、宗楚客合谋,要篡夺唐室江山,他们怕我反对,便把我囚禁于此。”

    “原来如此,险些被他们骗了。我家世代食唐朝君禄,正寻机图报,听公主殿下一席教诲,末将愿听调遣,为唐室立功。”

    太平公主听他说得真诚,便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交与他说:“你快出宫门去寻找我的儿子薛崇简、薛崇箴,将我在宫中所住方位告诉他们,好来搭救。还有相王的住所也打听清楚。这里是一支金簪,事成后以此为凭,我将重重封赏你。”

    “末将听命。”刘平接过金簪准备退下,太平公主说:“把你的佩剑留下。”

    刘平稍有犹豫,但还是解下,双手捧给了太平公主。

    刘平出了大院,翻身上马,混出建福门。但见队队兵马,整齐排列在承天门内外待命,他不由心中一紧;走到承天门,从城门洞往外看,密密麻麻的队伍聚集在广场上,里里外外,把皇宫包围得如铁桶一般。刘平不觉有些畏惧,原来韦皇后早有准备,兵马已调齐。太平公主虽有朝臣支持,但兵权在韦氏家族的人手中,要想逃出宫去,重振唐室,谈何容易。我只不过是个低级军官,风大随风,雨大随雨,才可免性命之虑,进而得到发达;而刚才,贸然答应太平公主出宫报信,也实在危险,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他感到骑虎难下。

    正两难间,只见从承天门进来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长安令韦播。想躲,已经来不及,只有硬着头皮去见礼。韦播见到他,问道:“刘平,你不在宫中看管好人,跑出来干什么?”

    “禀告大人,末将有一事寻找大人。”

    “什么要紧事,快讲。”

    刘平从怀中取出太平公主给他的金簪,交给韦播说:“末将在内宫值班,被太平公主叫住,给了这个,叫去宫外报信。特向大人报之。”

    韦播接过来看了看,说:“你速速回宫,严密看守太平公主,以防她逃脱。快!”

    “遵命!”刘平应声从原路回宫。

    但此时宫中局势已呈乱象,进进出出的太监宫女,个个神色紧张,不知所措。刘平夹在当中,心里,比太监宫女们的脚步还慌乱。

    临淄王李隆基已将各方面都布置停当,约定今晚起事,放炮为号,宫墙内外,一齐动手,诛杀韦氏及其党羽。

    是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长安令韦播与卫尉卿韦璿正在玄武门门楼上巡视。因连日辛苦,甲不离身,难得今夜偷闲,便解甲畅饮。酒至半酣,忽听远处一声炮响,韦播一惊,忙向门外守望的校尉葛福顺说:“快去察看是哪里放炮,逮住他就地正法。”

    只听葛福顺应了一声,领十余名兵士推门而入,还未等韦播、韦璿回过神来,二人皆作了刀下之鬼。葛福顺命割下两颗人头,挑到城楼上向下喊道:“众御林军弟兄们听着,韦氏毒杀皇上,弑君作乱。韦氏党人,结伙成帮,乱我大唐。我等奉相王将令,已将韦播。韦璿二贼处死,悬首级于此,望诸位弟兄共同努力,诛杀韦党,效命唐室,共建勋业;如有助纣为虐,甘心附逆者,定诛九族。”

    御林军中多数对韦氏党人深恶痛绝,今既有人领头,又奉了相王之令,便个个争先恐后参加伐韦行列。葛福顺下了城楼,重新整顿兵马,聚有千余人,向玄德门杀去。

    羽林将军李仙凫,在帐中听到炮响,带上手下数百兵马攻白兽门。一路杀去,所向无敌,与葛福顺的兵马恰在凌烟阁会师。

    李隆基所领的一支兵马,已在玄武门外,听见炮响后,宫内杀声震天,量已得手,便发动进攻。南北夹击,顿时攻下玄武门,在凌烟阁与李仙凫、葛福顺会合,向韦氏的巢穴东官杀去。

    太平公主手握佩剑,摆了几个架势,又舞了两个套路,上下翻飞,左右刺杀,尚觉得心应手。她庆幸从小学了两手,紧要时也算排上了用场。她计算着时间,这刘平也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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