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这些画里,每一幅都有他。 温润少年的模样…… 低头沉吟的模样…… 眉头紧锁的模样…… 他都从来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么多的表情。 忽然,他的目光被落到一个画架上,这副画与其他的素描不同的地方是,这幅画有了场景。 那是月前,他教训一个员工的场景。 路曼的每一副画,都留了作画的日期,这幅画上的日期是十一月七号。 十一月七号,在他订婚的前一天,也是她出事的前一天。 这是最新的一幅画。 凌晨希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感觉,仿佛血管被扼住一般,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忽然想起在法庭上,路曼就算抓狂的时候依然垂着的右手,想至此,他的眼珠子猛地一缩。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趴在他耳边说。 “我希望我的笔尖能生出一朵花来,这样我就能梦想成真地成为一个画家,然后我会带着我的画笔和画板,去环游世界,在白纸间一点点留下我的足迹。” 她说:“这样,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此情此景还在脑中昭然若现,可现实,却已物是人非。 给她做治疗的医生告诉他,她的右手以后恐怕握双筷子吃饭都有难度,更别提画画了。 这一句话,顿时凉了他的半颗心。 终究还是自己,把她逼疯了吗? 凌晨希脚步颤颤地走到那台望远镜前,掀开了似乎从未动过的白布,一张小小的便签纸随着白布飘飘而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淡绿色的便签纸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纸上面,似乎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我会忘记你,就像当初如何爱上你。--路曼,十一月八号。 凌晨希的手打了一下滑,那抹淡绿的颜色在空中,绕了两个圈,然后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已经不用趴近去看望远镜,也知道里面刻着一副怎么样的场景。 大概像路曼的画中一样,望远镜的镜像中,他会笑,会沉思,会暴躁。 这么多年来,他在她的画里第一次看到这么鲜明的自己。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黑夜散去,阳光隐隐绰绰而入。 站成雕像般的男人在一室的光影中好似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终于微微地扬起唇角。 *** 精神病院 路曼很安静,至少比她隔壁床的老婆婆安静多了。 该吃饭的时候吃饭,都不用哄,虽然,有时候会用可以正常活动的左手直接抓起饭粒塞到鼻孔里,然后看到人就呵呵笑着。 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笑呵呵的,除了一种时候,她却会哭。 这种时候,就是隔壁床的老婆婆护着她不让她遭人打的时候。 路曼隔壁床的老婆婆之所以疯,是因为独子意外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精神一下子承受不住,就疯了。 她很情绪化,好的时候跟你乐呵呵的笑着,疯起来的时候见人就打。 可不知为什么,一旦有人欺负路曼的时候,她就如母鸡护犊一样得把她护在怀里。 就算被其他那些病人抓了一脸,她也从来没有松开过路曼。 医生有些唏嘘,听说老婆婆儿子去世的时候也是正如路曼这般的年纪。 她大概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护士知道她听不懂,却曾好奇指着路曼问老婆婆道:“婆婆,你为什么老护着她?” 因为她是被警察押解进来的,所以医生护士都知道路曼是个杀人犯,虽然杀人未遂,但是心底对她总有些畏惧。 那婆婆瞪了她一眼,“她是我的孩子,别人欺负她,我当然要保护了!” 婆婆说得理所当然,护士正给她梳头的手一顿。 她忍不住想,有时候,疯子的世界比正常人的单纯许多,就好如路曼此刻正捧着私藏的一些她认为极好的东西递给婆婆。 护士凝神看去,不由鼻头一酸,被路曼珍宝似得捧在手心的,不过是早餐剩下的一小块土豆。 而婆婆亦是欢喜地接过,小口小口抿着,二人一起哈哈笑着,好不欢喜。 护士再也看不下去了,急急忙忙给老婆婆的头发扎了一个发结,捂着嘴巴跑出去,关上门的时候,泪如雨下。 这天夜里,护士如往常般端着泡着安眠药的牛奶递到路曼面前时,她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怎么劝都不肯喝。 目光落到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护士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那个男人没有来! 路曼虽然很安静,也很听话,可她从来不肯让人给她梳头发,就算护士拿着她爱吃的蛋糕劝着哄着也不肯。 她的头发,从来只肯让一个人碰,一个男人。 那男人眼睛如墨,手指倾长,他的十指会灵巧的绕过她的发丝,再一缕缕顺直。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把这个动作做得无比熟稔。 但是奇怪的是,每天夜里都来的男人,已经有很多天没来了,路曼大概也是隐隐明白这些事的,所以今夜连牛奶都不喝。 “曼曼,该睡觉了。”护士俯下身子,耐心哄着。 路曼哼了一声,像个孩子闹别扭一样别过头不理人。 护士揉揉眉,有点无奈,一眨眼间,就见她一脸欣喜地爬上窗户,左手抬起挥动着,而右手却寂寥的垂在身侧。 应该是那个男人来了吧? 护士毫不怀疑,若是窗户上没有栅栏的话,她会从三楼直接跳下去。 果然,不到十分钟,一阵沉稳的步伐声从身后响起。 “凌先生,曼曼不肯喝牛奶。” 凌晨希使了一个眼色,护士把牛奶递给她,安静地离开。 隔壁床的老婆婆已经睡得很沉,呼噜呼噜的声音在一室的静谧中格外响亮。 凌晨希走了过去,轻声对尤然站在窗户上的人斥道:“曼儿,下来,那里危险。” 路曼看了看窗外,又看了一眼凌晨希,笑呵呵地从窗户蹦到床上,再一把扑进他的怀中。 凌晨希手中的牛奶被她这么一撞,洒了一些在手背上,黏腻温凉。 路曼的头在他怀里呼哧呼哧蹭着,不一会儿,就蹭了一大片口水在他高定的西装上。 凌晨希盯着她裸.露的足踝,墨色的眼底一沉,手握上去,果然冰凉一片。 现在已经十二月底了,A市已经入冬。 凌晨希把她稍微拉开了点,把牛奶递给她:“来,曼儿乖,把牛奶喝了,我给你找袜子。” 路曼没有接,而是就着他手把杯子抵在嘴边,一点点吸进喉咙中,待到杯子见底,她看见凌晨希手背溅出的一点牛奶,就把嘴唇凑过去,伸出舌头把它们都舔舐干净,才满足地松开了他的手。 温软又略有些粗糙的舌头滑过手背,凌晨希仿佛触电般,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看着路曼一脸温润无害的模样,他的喉结动了动,却只是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在床上翻了几下,终于找到被她丢得七零八落的袜子。 “过来!”凌晨希坐在床沿上,拍了拍了自己的腿。 路曼眼睛里一喜,朝他挪过去背对着他重重地坐上去。 她这一坐完全没有留力,似乎坐到了某个位置,只见凌晨希浑身一颤,有冷汗从额头上冒出。 他咬牙缓了缓,把她冰凉的脚抓在手心捂热,才给她穿上袜子。 然后,他抬起手,开始一根一根捋着她的头发。 路曼起初坐得笔直,后来头慢慢地往后仰倚在他的胸膛上,最后直接把头颅滑到了他的臂弯处。 凌晨希的手从她的脖颈处,慢慢托在她的肩头,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拥在怀里。 他把头抵在她的眉心,低语:“曼儿,是我欠了你,如果你一直这么疯着,我就这么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黑夜,男人的声音如喟如叹。 却没有发现,怀里熟睡的女孩,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眨眼就到了春末,风里隐隐裹着一层燥热。 凌晨希已经很久没有回凌家了,这几个月他一直住在君越新城,隔几天就会去医院跑一趟。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