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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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愤的坐着,尽管天的确已经亮了,云冲波仍然很恼火,很希望自己能够再睡着过去。

    (至少,应该让我梦到怎么向第九级力量突破吧…)

    力量间的障壁,如果不说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秘密,那么至少也是最大的秘密之一,即使是那些已经走到最前面的人,那些如天地八级一样的强者,对这问题,也并不比他们身后的追赶者知道更多。

    从这角度来想,浑天的宣示委实惊人……而这样一想的时候,云冲波就更加恼火。

    (可惜,真可惜啊…那怕能梦到一点细节也好…那样的话,我说不定也会…)

    再努力也好,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悻悻的起了身,云冲波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早睡。

    (就不知道,如果离开锦官的话,这梦还会不会再做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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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小弟…你看来也会些拳脚…”

    站在迎着风的斜坡上,荀欢边活动手臂,边用一种非常闲适的态度,说出了令云冲波非常意外的话。

    “左右现在还早,我们来活动一下如何?”

    “咦?”

    很警惕的看着荀欢,犹豫许久,云冲波提醒对方,自己…可能还是很厉害的,如果一不小心,说不定会伤到人。

    “哦,是吗?”

    哑然失笑,荀欢表示说,自己倒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高手,只是喜欢活动一下身体,因为可以却病健身。

    “要较量力量,我当然是不成的,所以咱们都不用力气,就走几手拳脚如何?”

    答应着,云冲波已打定主意,龙拳不仅威力大,被认出来时麻烦更大,颜回所教的那套弟子规虽然好用…但,似乎也很容易被认出来历,和惹出麻烦,至少,一想到前次九天那样的激烈反应时,云冲波就很感头痛。

    (真是的,有了好武功也不能用,凭什么啊…)

    到最后,云冲波还是决定以颜回所传的另外一套拳法和荀欢过招,从那幅据说是“非常珍贵”的书法上,借鉴而得的拳意,尽管残缺不全,使用上也不见精妙威力,但至少也算筋架完整,而且,最重要的是…想来也不至惹出什么麻烦。

    荀欢所用的拳法,自称为“五禽戏”,极为简单,来来去去只有几招,变化也甚显粗陋,但他用的熟练之极,真如行云流水一般,再加上云冲波拳脚功夫本就平平,那套拳法又从来未用于对敌过,一交手便连连中招,幸好对方确没什么力量,打在身上,简直连痛也不痛。

    虽然如此,这却很令云冲波恼火,盖他虽出道时人见人欺,但近一年实力渐增,战绩也颇可观,已很有了些“我是高手”的自信,不料现下碰到个从没听说过的深山隐士,便被人打的束手束脚,一时间,竟又有些“往日重现”的错觉。

    (哼,还不是事先说好了不用力量,要不然的话…)

    对方手法的确很快,但脚步轻浮,手掌相撞时,云冲波更能感受到对方力量确甚低微,如果将自己第八级中游力量运起的话,相信一招就能让他远远飞出。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想的话,难道我只是靠着力量了?)

    突然一怔,云冲波蓦地发现,这样的自己,似乎正身陷险境而不自知。

    (纯粹的拳法比拼,我难道是这么差的一个人么?那样的话,如果别人的力量和我差不多…)

    仔细想想,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龙拳的强悍,弟子规的细腻,云冲波皆已有所掌握,用的还算不错,更能够将之和其它所知武学融合变通,很见成效。

    (可说回来,那两套拳法如果被人认出来,后果也都很严重…)

    龙拳也好,弟子规也好,落在识家眼中,简直就和一张名刺无异,而为了要证明自己有资格带这张名刺,则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麻烦,特别是一想到九天,云冲波就觉得,为了日后能在太平道里好好呆着,这两套武功就最好不要随便见人。

    (对的,我的确需要再练一套基本的功夫,一些“可以见人”的功夫…嗯,不过,这套拳法也是秀才教的,不要到最后,又变成太平道的人看见我就发火吧?九天之类的也就罢了,万一闻霜也…)

    心意一分,云冲波手下动作不觉就慢了几分,荀欢眼光倒也真毒,早把握机会欺近身来,一个错步,别住云冲波下盘,右掌在他背上一拍,笑道:“你还不倒…咦?”

    分心思索,的确使云冲波的动作露出破绽,但同时,这也使他的一直崩作很紧的自制松驰下来,几乎是感觉到自己“有危险”的同时,他猛然一个前倾,看似被荀欢所推,其实却是自行化去他的掌势,一扑至地的同时,双手支住,身子一绷一松,如劲弓般猛然弹起,竟能用一个头下脚下的怪异姿势发力,碰的一脚,正扫在荀欢肩上--那还是他闪的快,不然决是踢中右脸无疑--,顿时将他踢开几步,作了滚地葫芦。

    (咦,这是?!)

    一恍便知,自己已在不经意间用上了弟子规,以那种几乎每一动作都发乎本能的自然反应,这样的趋避反击,的确不算什么。

    “喂喂,荀大叔,你没事吧?”

    “唔,不打紧的。”

    捂着肩头,荀欢摇头示意云冲波不必紧张,但同时,他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云冲波,使他心中有点发毛。

    “你…你真没受伤吗?”

    “不要紧的,我们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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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是午后,坐在院子里面,云冲波正在整理这几天的心得记录。

    荀欢介由的居所,在三江左近,依山而成,只是几件寻常草屋,但周围广植花草,更兼视野极好,一眼看下去,三水归流,尽收眼底,云冲波看看手中图例,又瞧瞧远方实景,心中很是快活,忽听的几声鸟嘶,好不凄厉,惊抬头时,见是两只也不晓得叫什么的恶鸟,正围着一只鸟窝飞来飞去,窝上母鸟两翅支楞着,好不狼狈,只死死护住不肯离开。

    对暗器手法没什么信心,但力量已殊为强横,跑到树下觑的密切了,云冲波抓块树皮捏裂了,向上一掷,啪一声,只听那两只恶鸟同声怪叫,展翅飞去。

    “欺负人…让我看到,算你们倒霉。”

    回到桌边继续研究图例,却听见脚步声响,荀欢已从屋里出来,皱着眉打量一会,方道:“花小弟,刚才那两只鹜鸟是你打走的么?”见云冲波愣愣点头,苦笑一下,便转身要回去,走两步,却又站起,回来在桌边坐下,道:“你为什么要打它们走…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嗯,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在云冲波心中,路见不平,铲强锄弱,那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了,怎会谈到为什么上?但听着这,荀欢却只是苦笑。

    “看不得别人倚强凌弱么,对,鹜鸟欺鸦,当然是以强凌弱…但花小弟,你又想过没有?你这样做,算不算对鹜鸟倚强凌弱了?”

    “咦?”

    觉得不服气,却也觉得荀欢的说话很合道理,云冲波照着自己的想法发表意见,却怎也说不赢他,到最后,简直被荀欢将他脑子牵成一窝腊八粥般糊里糊涂。

    “总之…天生万物,自有其规律,鹜鸟性本食肉,你不让它吃鸟,难道教它吃你?还是说,乌鸦可生,鹜鸟却不可生?但你我都是凡夫,又怎来资格判断谁该生,该配死了?”

    “我,我不知道了!”

    恼火的晃着头,云冲波实在想不到,出手打了一只食肉鸟,竟然会换来这样一大推说话,使自己昏头昏脑,简直比和人打一架还要累。

    似乎是因为这样的干扰,当下午,荀欢再一次提议“活动”时,云冲波就被压倒性的打败,饶是他已将弟子规用起,却似完全失灵,再没有了往日的敏锐,到最后,他带着一半被说昏,一半被摔昏的脑袋,悻悻然的告辞。

    “总之,我认为你说的是不对的…我晚上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一定会说清楚。”

    微笑着,挥手送别,云冲波并不知道,身后的荀欢,竟已没有任何笑意,眼光凝重深沉,更不知道,刚刚被自己打走的两只鹜鸟已又出现,停在介由的肩上,好不温顺。

    “谈笑之间,将他已有小成的论语废去…荀欢,有必要么?”

    “首先…那不是论语。”

    皱着眉,荀欢认为,云冲波所习的,应该只是弟子规。

    “上午的确吓了我一跳,但经过下午的试探,我却可以断定,他绝对没有修习论语,现在的力量,是自弟子规中所得。”

    “什么?”

    微微动容,介由认为,弟子规的确出于论语,但已被极大简化,要从弟子规中复溯出论语真义虽不是不可能,但也真难到了有如登天。

    “上一个作到的人,是颜回,但,那样的天分…我并没从这小子身上看到。”

    “他也许没有…但也许只是我们看不出来,而且,他的确有着配得上论语的那种质朴和真诚。”

    沉思一时,介由问荀欢,那么,他怎样认为?

    “这小子,他会是‘家里’派出来的吗?又或者,是‘那边’的人?”

    “我想,都不是,当然,也都有可能。”

    慢慢摇头,荀欢表示说,不管怎样,自己已暂时将他的论语废掉。

    “自弟子规中求道,那一定要有如童蒙般的真诚,有对自己信念的绝对坚持,而当我已用诡辩之术将他的心意动摇时,当他开始对自己坚持的善恶观有所动摇时,这种悟道途径的弱点也就暴露出来,不管怎样,在他重新找到自己的坚持之前,都将没法再运用论语,而如果他身后真有人在的话…相信,这个答案,也该让他们明白了吧?”

    说着这样无情的话,荀欢的眼中,却有了怅然的神情,那是复杂到无法解读的寂寞与渴望,也是谨慎到对任何未知都要小心规避的伤后积智。

    (不管怎样…如果他真得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明天,他也许还会再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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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只觉得头痛恶心,象是喝多了酒的宿醉一样,云冲波一直到回到客栈里,才觉得好受一点。

    “咦,贤侄,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按时间说,花胜荣这时应该还在罗汉寺流口水,所以,看到他时,云冲波也一样很吃惊。

    “哦,难道贤侄你还不知道,这么劲爆的消息?”

    指手画脚,花胜荣告诉云冲波,今天午间,当花胜荣正和无数心痒痒的同行一起围着那块翡翠看时,突然有身穿夜行衣的女贼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踢飞星汉,抢走了那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的宝石。

    “不会吧?谁这么大胆?”

    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因为听花胜荣分析过很多次,云冲波知道这翡翠的保护措施的确很不怎么样,但因为早已声明献给了苏家,所以没人敢动,而现在竟有人要来生捋虎耳,那实在要有很不简单的胆量才行。

    “当时就有人吓的脸白白,拼命叫着让她留下字号,不要连累道上的朋友,而说起来,还真是艺高人胆大,那女的痛痛快快就留了名…结果你猜怎么着?”

    重重拍在云冲波背上,花胜荣赞叹道:“竟然是飞贼一行中的传奇人物,姬三娘重出江湖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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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才甩开花胜荣,云冲波低头回屋,肚里却大感好奇,盖因花胜荣所说的事情,实在太不合常规。

    强盗夺宝,当然是溜之为上,但这姬三娘抢到翡翠之后,却是到处找刚刚被自己一脚踢昏的星汉,再用更重的一脚把他踢醒之后,吩咐对方准备一间清净上房,之后…她竟然住了进去。

    “老…本人要住三天,三天之内,有本事的就来抢走这块石头,三天一到,本姑娘可就不陪咧!”

    (这,这算是什么强盗啊?)

    一进屋,云冲波却发现早有人在,愁眉苦脸的柳晋元,似乎已等了他很久。

    “咦,柳兄你是说,你许的那门亲事,女方最近想要悔婚?”

    “不不不。”

    连连摆手,柳晋元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却又叹道:“只是,愚兄倒宁可她只是想要悔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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