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完了,yeah!)-《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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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若做了他不该也不配做的决断,所以佛祖让他横死,让他连归乡的机会也没有。”

    “你们供奉了不该供奉的人,所以,你们要陷入混乱,以及恐惧。”

    “敖龙将…你以为你是在‘揭穿’我吗?你以为我会‘害怕’吗?你错了。”

    “我本来就准备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因为你们应该知道。”

    “我才是法王的转世,我才是真正的活佛,唯一能够庇佑这块土地,给这里带来幸福的人…你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年,但从今后,便可以不用再错。”

    “我难道会隐瞒这一切吗?难道我不是唯一的活佛吗?难道那若,以及其它很多人的下场,不都已经证明了佛祖的愤怒吗?难道我会担心吗?面对着…面对着我的信徒们?”

    高亢却又深沉,不空的声音回荡雪峰上空,硬生生压制住了信徒们的骚动,亦令色尼等人渐渐色沮。

    “但…但你明明就是屈竹啊?!”

    对现在的事情完全没有预料,在云冲波的想象中,真相揭穿之后,密宗群僧,以及众多的信徒们,理应是会用巨大的愤怒,来把屈竹的规划完全摧毁。

    “九天…这就是您会让不死者前去的原因吗?”

    默默点头,九天的神色安宁平静,更似乎有着淡淡的笑。

    “不死者…他并不明白‘迷信’有多可怕,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甚至比对‘皇帝’崇拜还要可怕。”

    只要确认了对方确是真正的活佛转世,信徒们便会自动的屈下双膝,他是什么样的人…那已经并不重要。

    与云冲波不同,九天相当清楚什么是宗教,对雪域这儿的百姓也认知颇深,从同意云冲波前去时,她已预见到了此刻的结果。

    “经过这次的教训…他,应该会较为成长一些了,人,人从来都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当相信对方是肉身之‘神’时,即使证明了他的恶行,也会当做不知道。”

    “因为,他们,相信,对方,是‘神’啊…”

    “当‘人’卑微下去的时候,‘神’就高贵起来了。”

    叹息着,法照如此发着评论。

    “不过,他应该不会杀掉那个年轻人…没有必要。”

    即使是假的也好,但当被相信是“龙将”时,杀掉他,便等于是在向敖复奇挑战。能够成为四品官员,曲细岗珠当然懂得这里面的分寸。

    “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试一试他了…”

    扫达勉仓嘉一眼,法照叹道:“你呢?今次事后,你又将何以自存?”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这样啊?!”

    倒也看出来对方似乎已经无意再对自己出手,可看到密宗一众的态度,云冲波实在是没法接受。

    “他…他明明做了那些事情啊,他明明就是想要把你们全都拖着去打仗啊!”

    非常激动,云冲波脸涨得通红,但只是默默的躬着身,从色尼禅喀边到最普通的信众,每个人也都没有回应。

    “因为…我才是法王,是真正的转世灵童,这个位子,就是我的位子。”

    “怀疑这一点的人…便不再是密宗的人,只要还相信着密宗,便不该挑战我的位子。”

    已将局势控制,不空的声音,更多出了一些残酷的满足,轻轻的勾着手,那些巨像也随之淡去。

    “但是,但是这完全不对啊!”

    “我是说,你们,你们不能仅仅因为他的身份,就这样服从他啊!”

    已大致掌握到了一切的缘由,可这,却令云冲波更加愤怒…那理由,有一些是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

    “他可能确实是法王的转世,但这不等于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坐这个位子…法王,法王应该是真正关心你们,真正为你们着想的人啊!”

    并不知道自己的愤怒为何而来,要在很久很久以后,当云冲波再回首,方能皤然醒觉,当日的话语,其实,不是要说给任何其它人听,而是,自己。

    …未来的,自己。

    “他生为法王…那什么也不说明,你们应该首先看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看看这个人到底配不配当法王,凭什么…只因为他生下来是法王,就一定要让他当法王?!”

    (不死者…他究竟想说什么?)

    微微动容,连云冲波自己也没有完全把握住理由的怒气,却被九天察觉。

    (只因为他生下来是法王,就一定要让他当法王…如果把“法王”换成“不死者”的话,也完全讲的通啊…)

    (这样的不死者,真是百里挑一…不,根本就是前无来者吧?)

    苦笑着,隐身信徒当中的刺客,感到有一些荒诞。

    (道理当然是没错…但是,他难道没有想到,这个道理用来质疑不死者的地位,也一样好用的很吗?)

    并没察觉正在为自己的未来挖坑,云冲波依旧在慷慨激昂,虽然,这并不能够使那些信徒们改变观点,却已能使一些较有见识的高级僧人们动容,而,在远处,这更已令法照陷入沉吟。

    (这个年轻人,真是永远都令人感到意外啊…)

    除法照外,达勉仓嘉显然也甚受震动,缓缓起身,他走至窗前,目光中,有几分迷惑,几分不知所措。

    “迷茫了…是吗?”

    “是。”

    法照的问话中似有嘲弄,达勉仓嘉的回答则缓慢而低沉,脸色非常凝重。

    “那个年轻人,他看东西的角度,从一开始,就和我们完全不同啊…”

    同样似乎很有感触,法照的目光扑朔不定,看向…看向一些不确定的方向。

    “从一开始,他就视那‘法王’之座,那在密宗当中属至高无上的‘法王’之座为一种责任,一种并不美好,却必须要认真对待的责任。”

    “他更在质疑转生制度,质疑这密宗存在基础之一的制度…而,从他的愤怒中,我更觉得似乎有些言犹未尽的东西。”

    “他走得更远,走到了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所以他才不能理解你的退让…因为,在你的心中,‘法王’这位子只意味着权力,意味着地位与享受…所以,你才会为自己这二十年来的‘占据’而羞愧,而主动退让。”

    微微点头,达勉仓嘉的声音,也似乎有几分苦涩。

    “让出这位子的同时,我也将我的责任让出,将信任我的信徒们让出,将雪域的未来让出。”

    “但,我却没有想到这些。”

    “我…我还以为自己很高尚,我以为自己在主动让出了这高贵无比的地位…嘿,比诸这位小兄弟,我的境界,实在相去太远了。”

    声音渐渐坚定,达勉仓嘉的腰,更愈挺愈直。

    “…很好。”

    虽没有回头,法照却似乎知道身后的一切,冷冷的笑着,他探手入怀,不知在摸些什么。

    “那未…我们当初说过的事情…”

    “我答应你。”

    说话同时,达勉仓嘉蓦地翻动两肘,双掌齐出,一起印在法照背上!

    并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已在远方换来回应,云冲波此刻的心情,实在是低落到极。

    最糟的是,对方…甚至连对他出手都没有兴趣,就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像在看着一个笑话。

    (你…你这女人,就是因为猜到会是这样,才让我来的吧?!)

    “我想,不死者…应该已经得到足够的教训了。”

    眼中放着异样的光,九天淡淡道:“…到最后,也不过如是吗?”

    轻轻击掌,八尊冰像应声而动,直直立起。

    “敖龙将…我不想伤你,但,那并不是说我在怕你。”

    转动手腕,冰像同时也开始旋身,之后,是突然间自内崩坏,变成了大堆的冰雪,摔落地平,激起了数人高的雪雾,茫茫一片。

    “你看…第九级力量这东西,我也一样有…而…而你最感疑惑的那件事情,我更可以告诉你知道。”

    双手平举,见淡淡白光自指尖透出,飞向前侧山壁,紧跟着,轰然巨响中,冰雪飞溅,出现径近五丈的大坑。

    “法王…只要身在雪域,法王就是无敌于世的存在…就是神,不可战胜的神。”

    “历代灵童当中,有很多很多都不谙武学,但只要成为了‘法王’,便会立刻得到强大至不输世间任何人的力量。这力量无可限制,唯一的界限,只在于脚下的土地。”

    “只要不离开雪域,法王就无惧世间的任何人…这件事,就是密宗的最高秘密!连其它三宗也都不知道的秘密!”

    (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

    目瞠口呆,云冲波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也不是完全不可思议。身为不死者,自己还不是一样莫明其妙的成为了所谓强者。

    (但是…他这个就明显强很多啊,好象也不会一时有一时没的…真是的,为什么这些好事一到我身上就要打折啊!)

    (还是说…我们太平道拜的神不如密宗的神好使,那要是我也认真拜一拜佛,会不会也能变得这么厉害?)

    胡思乱想当中,云冲波却突然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一个,深沉,自信,似能将任何事情也都掌握手中的声音。

    “无敌于世…真得吗?”

    “谁?!”

    不仅是不空,所有的人都将脸转向说话的方向…雪湖的对面。

    已是深夜,但,在说话之后,每个人,也能看清楚对面的一切。

    因为,圣洁的白光,正一波又一波的自高临湖面的宫室中涌出,将周围映的如同白昼。

    白光中,一点身影缓缓浮起,更向着这边飘来。

    仅仅这个起手势,当今天下能够做到的绝不超过二十人,所以,当看清楚来者样子时,密宗诸僧无不动容。

    “法照?!”

    微笑着,缓缓摇头,法照此刻的笑容,竟已与平日完全不同,是…如此的无奈,如此的…慈悲。

    神情从容,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区区第九级力量,便以为可以无敌天下…也罢。”

    “嗔痴之念,出家人本该断绝,但既然灵童您一意如斯…那未,本座,便领教一下好了。”

    平淡的说话,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大风,使雪湖汹涌荡动,也使色尼等人惊到有如木鸡。

    “您…您…”

    “还认不出么?”

    似好笑样的问着,法照脸上的皮肤,竟开始自行萎缩、脱落…很快的,另一张脸出现,一张,似苍老阅过千年的沧桑,又似年轻带着勃然的生气,似漠然无视世间一切悲欢,又似悲悯关怀世间一切苦难的脸。

    …一张,能够令色尼等人迅速跪下的脸。

    “佛尊?!”

    (佛尊?这是谁…等等,佛尊?!)

    吓了一跳,云冲波实在没有想到,传说中,当今天下“最强者”之一,位居整个佛门之首的“佛尊”释浮图,竟然就是和自己一干人等同行多日,被花胜荣等人视同“肥羊”,前后弄了几百银子的法照!

    (这,这可糟了…唔,不知道现在把银子还他的话,他会不会计较…)

    佛尊现,众僧拜,唯一昂然挺立的,只余下不空,他更如释浮图般,缓缓向上漂起。

    “佛尊莅临雪域,真是不胜荣幸。”

    说话客气,却全然听不出“荣幸”的意思,不空目光灼灼,盯着释浮图

    “但…您却错了。”

    “当然,密宗法王在佛尊面前,是什么也算不上,但…”

    “没错。”

    一句截断掉不空的说话,这令其瞳孔骤然收缩,也令众僧一齐屏住呼吸。

    “我说的就是…灵童。”

    沉默一时,长长吁出口粗气,不空的声音,竟较先前更加平静。

    “佛尊…难道是我记错了?”

    “密宗虽奉您为共主,但宗中长者更替…却从来都是自决,还是说,从现在起,净土华严的长者,经已开始由您指定了?”

    微笑,摇头,释浮图淡淡道:“不是。”

    “我…我只是想说,有的事情,你也还不清楚。”

    淡定微笑有若拈花,但释浮图说出的事情,却令众多信徒的信念再一次的被颠覆。

    告诉诸僧,关于上一次法王选定的事情,曲细岗珠说的,并不全对。

    “其实,那若上师佛法精深…白…白莲一战前,他心中早有预感。”

    以手卷的形式,他将前因后果留下,希望中原佛门的长者们知道这件事情,以防日后的变故。

    “真相…真相是,你们两个,都是灵童,都是,那位伟大法王的转世。”

    “真相是,当初并不是在最优与次优间做出选择,而是在两名同样的优秀中做出选择,因为对你的野心感到担忧,那若上师最终决意支持达勉仓嘉。”

    “你…你胡说!”

    声音中出现了明显的怒意,曲细岗珠的身子,竟已在微微颤抖。

    “金瓶擎签的胜者明明是我!是我!”

    “…不是你。”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似乎有着更多的说服力,释浮图双手负于身后,神色竟有几分怜悯。

    “第一次的擎签,你们平分秋色,第二次的擎签,是因为达勉仓嘉已被你下毒…没有意义,那一切根本没有意义。”

    “你…你胡说!”

    声音已近乎失态,但这当然不能增加自己的说服力,立刻便已警觉,可在曲细岗珠能够弥补之前,更重的一击却已降临。

    “并且,这也不仅是本座的意见…至少,还有一个人,他和我持一样的观点。”

    轻轻的击着手,释浮图淡淡道:“沧先生,请出来罢。”

    “沧”不是大姓,但以天下之大,也总有万儿八千人不止。可是,这些人当中,能够让佛尊以“先生”相敬的,却…只有一个。

    独射天狼,沧月明!

    比刚才听闻佛尊亲临时更加震撼,连曲细岗珠也不能自制的张大了嘴,看着那个在释浮图招呼之后出现,正越过雪湖,飞向释浮图身侧的男人。

    神色甚至较释浮图更加的从容,那人双手皆负在身后,身侧浮着一张五尺长弓,一边淡淡道:“‘无敌于世’的力量,在下也很感兴趣…倒还要佛尊手下留情才好。”

    或者有些不讲道理,但事实是,当天地八极之二联手出现时,他们便能将随便怎样的“没有道理”变成“很有道理”,而不仅如此,认真想想,当敖家的龙将在质疑曲细岗珠的合法性时,就很难不联想到敖复奇的态度。

    多数僧侣都在瑟瑟发抖,色尼等人更完全无语,反而是最底层的人物,那些最为无拳无勇的信徒们,却在一个个露出了愤怒的激昂。

    (不识时务…但,释浮图和沧月明竟然会联手行动,而且,堂堂佛尊,为何要化身法照的样子?)

    紧紧的皱着眉,向来自以为“心清若冰”的刺客也要感到失措,眼前的一切,实在已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之外。

    如果及时的操作利用民众对“外来强权”的憎恶,未必不能够掀起波澜,但在曲细岗珠做出动作之前,释浮图却已先行喊话。

    “佛门四宗…一向都是完全平等的存在,禅宗没有立场,也绝对不想干涉密宗的事情。”

    “我们来到这里,我们做这些事情,是因为曲细岗珠他的确只是‘灵童’,因为他的确不是‘法王’…如果被他迷惑,灾难将会出现。”

    “密宗的诸位啊,请想一想敖龙将的说话罢,曲细岗珠…一个被仇恨蒙蔽心灵的灵童,一个不惜将雪域拖入灾难来实现个人欲望的灵童…他的一切表现,不正证明了那若上师当初判断的正确么?!”

    “释浮图…你!”

    怒极几近嘶吼,但为时已晚,当看到下面信徒脸上的迷惑时,曲细岗珠就知道,释浮图的说话,已成功将这些人分化。

    “你们…不要被他的胡说迷惑!”

    狂怒之下,曲细岗珠已失去掉冷静,再一次的面斥释浮图为“胡说”,这样子的狂燥,令不止一人轻轻摇头,也令色尼等人下定决心。

    “我等愚鲁…谢佛尊开导。”

    躬身及地,色尼等人的态度,实在再清楚不过,而与之相比,另一个人的表态,则更令曲细岗珠无法容忍。

    “本座愚鲁…谢龙将开导。”

    “达勉仓嘉…!”

    声音尖锐,连上空的雪云也被震动,更使地面的冰雪纷纷开裂,经已消失的巨像,又再出现。

    “夺我一切二十年…现下的你,竟然还有脸继续下去吗?!”

    “也罢…这么自信的话,就来和我一战,让大家都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无敌法王?!”

    一时间,曲细岗珠气势高扬,镇压全场,但…这样子的威势,却压不住另一个低低淡淡的声音。

    “那不公平…那也没有意义,我们都知道,达勉仓嘉被你下了毒,那令他的身体不能恢复,也令他在金瓶擎签当中失败。”

    “你胡说!”

    本是心思缜密的细致之人,但“法王”这身份,却是曲细岗珠最为重视,胜过一切的东西,被当今佛门之长一次又一次的否定,真是令他几乎发狂。

    微笑着,摇着头,释浮图的眼中,尽是怜悯之色

    “而且,若要印证,也未必非要法王动手…既是无敌于世,又何必在乎对手是谁?”

    拱手,结印,目光澄定,释浮图的神情非常认真。

    “灵童…请赐教罢。”

    在几乎所有人的心中,这一战都没有意义,“只要身在雪域,法王就是无敌存在”虽是密宗一直以来的传说,却也始终没有真正证明过。可释浮图的力量,却早在白莲一战中已得到天下公认…更何况,在他身后,还有着能以一人之身制压所有其它“最强者”的“天下最强”,有着那当今天下唯一侪身神域的“独射天狼”沧月明?!

    所以,当那微弱而又坚定的声音扬起时,就连曲细岗珠自己,也倍感错愕。

    “谢谢你…佛,佛尊,但是,这是我的对手,请让我和他打完罢。”

    身侧尽是刚刚自地下立起的冰像,横刀而立的云冲波,形象真是说不出的微小,但,看着天空中的三人,他的神色非常坚定。

    (这小子…难道,他以为,我是那个小偷?)

    恍然省悟,释浮图看向一直也负手无语的“沧月明”,见到了,对方脸上的一丝苦笑。

    (这个,贤侄…你,你可想错了,咱们这一次,碰上真家伙了呢!)

    从一看到“沧月明”出来,云冲波便已感到非常的无力,或者能够骗过别人,但看在他的眼里,却立刻就认出了那到底是谁。

    (真是的,大叔不要命了吗…这时候还唬,不过话又说回来,杨大叔倒也装的似模似样…嗯,果然也不是个好东西。)

    既认出花胜荣,云冲波自以为那所谓“释浮图”也必定是杨继之的变装,至于什么蹑空踏虚,满天白光,他虽然想不出是怎生搞的,却也懒的去想。

    (骗子的花招,我要都认得出,我就也是骗子了…)

    本已放松的心情再度绷紧,云冲波当然不会指望花胜荣或杨继之能够和曲细岗珠动手,所以,当看到叫阵已叫到箭在弦上时,他便“及时开口”,替两人解围,盖陪着花胜荣行骗不是一次两次,这活儿他倒也是熟手。

    (可是…这次的家伙,可是真正的硬手啊…要死的,大叔真是不管不顾了…)

    咬着牙站出来,云冲波肚皮里实在一点儿底都没有,曲细岗珠的可怕,每个人都看的很清楚。

    奇妙的,对云冲波的叫阵,曲细岗珠竟没有做出反应,带一点木衲,他看向释浮图。

    (你…你的意思?)

    与云冲波不同,直接对峙着的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那未…一切随缘罢。)

    苦笑着,轻轻摆手,释浮图做出退让的姿态。

    对此感到迷惑,更感到愤怒,就好象自己被戏弄了一样,曲细岗珠慢慢低头,看向那个正在很苦恼的横着刀,显然想不出怎样和正浮于空中的自己“交手”的云冲波。

    面具后,火焰再度燃起。

    (好,小子…便,便先送你上路罢…)

    (这下子真的糟了!)

    眉头皱成一团,九天一时也乱了方寸。

    受玉清的影响,九天对不死者这个概念从来都不是多么尊重,同意让云冲波前去“破坏”,更是因为料定他必不能成事,实在是想挫一挫他的志气。

    但不满归不满,九天于大体处仍能把握,还不至会存心将“不死者”向死路上送,也是料定了他必定不能成事,那时曲细岗珠反而要故示大度,不致再出杀手。

    但现下局势逆转,天地八极之二先后现身压制曲细岗珠,可以说若无奇迹,今日之事已败却九成,这种情况下,几近绝望的曲细岗珠会如何出手,却是可虑的很。

    (真是的…怎么会变得这么乱啊!)

    仍然没有摘去脸上的面具,可即使隔着面具,云冲波也能清楚感受到曲细岗珠的愤怒。

    “要战我吗…很好,本座就在这里。”

    咬紧牙关,云冲波扬刀道:“你…你有本事,就到我跟前来,飞…飞在上面,算什么本事?”

    怒极而笑,曲细岗珠道:“好,好的很…本座便落到你身前又如何…”说着缓缓下降。却听人缓声道:“便胜了他…又如何?”

    瞳孔微微收缩,曲细岗珠恨声道:“懦夫…你想说什么?”

    插话进来的,正是达勉仓嘉,脸上犹有病容,他立掌胸前,缓声道:“我是说…即使你胜了,又能如何?”

    “你…你自己应该明白,经过刚才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再向你退让,而经过刚才的事情…又还有多少人,会愿意奉你为法王?!”

    诛心之问,更是无解之问,很想用一声长笑来压下这质疑,但当看到信徒们的目光时,曲细岗珠却知道,对方,绝对是问到了关键所在。

    看到那夹杂着害怕、迷惑、担忧、烦燥等等情感的一双双目光,聪明如曲细岗珠,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提示,也会为自己找到答案。

    事,已不可为…

    “你走吧,曲细岗珠,没人会拦你的。”

    和缓的声调,当中更有着一丝奇怪的关怀之意,连释浮图也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达勉仓嘉,可,这样的示好,却似乎收到了相反的效果。

    “让我走…是么?”

    “让我再一次的背井离乡?让我再一次的逃离,从我所理应拥有的一切中逃离?夺我尊位二十年,夺我子民二十年后,还要这样的再向我提议,达勉仓嘉…我,我真要谢谢你的慈悲!”

    “那不是你的位子!他们也不是你的子民!”

    如狂笑的质问,令达勉仓嘉无语,却激发起云冲波的怒意,一声大吼,生生截断了曲细岗珠说话。

    “你…就算你是金瓶中唯一的胜者,冲你说的话,冲你做的事,你也没资格说那是你的位子!”

    “雪域的大家拜法王,信法王,不是因为法王能转世,是因为第一代的法王在雪域上开出了地,种出了庄稼!”

    “保佑大家把日子过的更好,让大家都盖得起新屋,娶得到老婆,养得出孩子,才是法王该做的事情,只想着把大家向死路里带…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法王,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该当法王?!”

    简单到几乎粗糙的说话,和密宗教义完全不合的说话,却令曲细岗珠一时无言,令达勉仓嘉面如死灰,也令色尼等人陷入沉思。而在与密宗无关的人中,更有不止一个露出苦笑…为着,这不死者的“雄心壮志”。

    (新屋…老婆…孩子…你奶奶的,这么没出息的不死者,“空前”是必定,而且,多半也要“绝后”的…)

    但很快,沉寂已告结束,最先做出反应的,仍是曲细岗珠。

    “好个伶牙利齿的小子…本座最大的错事,便是看低了你!”

    (谁…伶牙利齿?他是在说我吗?!)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一时间,云冲波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但几乎是立刻,那似乎已凝结起来的空气,便令他意识到眼前犹还危险。

    “小子,便看看,你手上功夫,有没有嘴上这般硬!”

    一声怒吼,曲细岗珠全身皆泛起白光,显是强招前兆,唯手方提到一半,曲细岗珠的动作却突然僵住,脸上神情,更变作极为古怪。

    (这是…)

    一念未继,变故已生,两尊高逾一丈的阿罗汉竟同时出现曲细岗珠两侧,四臂交叉,将他的动作完全限制。

    “唔?!”

    惊怒交集,曲细岗珠急要出手时,急奈先机已失,那两尊罗汉更强悍非常,竟击之不破,所喜者,似乎意在羁摩,倒未向其抢攻。

    但,偏偏,此时,刀光已至!汹汹若有开山之意,更虬结飞动有若龙形。

    难酬蹈海,亦英雄!

    对自己的实力完全不抱幻想,云冲波所打的主意,便是拼尽全力,看能不能在第一招上讨着便宜,这一式蹈海刀法原是他所学中最强一式,更被他将龙拳心法搀入其中,一招出手,威力端得非小。

    若就曲细岗珠实力而言,纵使遇袭在先,或破或避云冲波一刀,也不为难,怎奈天意弄人:他一来没想到身子忽生异变,二来没想到释浮图竟突然出手,三来更没想到云冲波还有如此强招,虽一身神功,仓卒之间,却是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刀穿心!

    “呔!!!”

    直待刀锋从自己背上穿出,曲细岗珠似才反应过来,怒极狂嚎,将两尊罗汉一齐震毁,也将体内钢刀震的粉碎,只这一下运功太过,胸前背后,鲜血飞溅,直激射出十数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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