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节-《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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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叹着,他慢慢起身,边走向院内,边道:“冲波,你也出来。”待云冲波出来时,他已自先在一处桩子上坐下了,边道:“舞刀,让我看看。”

    云冲波莫明其妙,却一向听话惯了,便依言走到院中,将蹈海取出,想了一会,便开始使刀。

    他其实自小倒真没学过什么刀法,只因有了蹈海,就开始使刀,一半是靠着自幼行猎练出来的身法反应,一半是靠当初西来时马伏波一路点拨的些些诀窍,断断续续,不成系统,对敌乱战时倒也罢了,如今一人舞练,立觉窘迫不堪,使得数招,便使不下去,好容易随机应变,杜撰出几式连接越来,却自己也觉得丑陋十分,不成体统。

    马伏波忽道:“够啦。”云冲波如蒙大赦,立刻停手,便见马伏波起身走近,忽然道:“今天,我正式传你赵家刀法,你仔细学着。”说着也不等云冲波答话,便将刀拔出,缓缓使动。

    “赵家刀法乃是出于行伍,成自军中,更曾用来训练士卒,是故甚为简练,变化不大,统共也只十九招,但简练非陋,这十九式刀法皆是阵前锤炼而成,最有实效…”

    一边缓缓舞刀,马伏波一边解说赵家刀法来历特点,细细分说每一招每一式的精要妙处,他口中说话不停,手上刀势亦毫无阻滞,使得虽慢,但法度森严,自有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意思,云冲波在一侧凝神观看,早将余事浑都忘却,只是专心记忆。

    在他而言,这尚是首次完整的习学一套刀法,感觉大是兴奋,看得一会,已不觉也在一旁依样画葫芦的试演刀招,马伏波自专心使用,一双眼睛并不稍离自己刀尖,也不理他。

    不一时,马伏波已将一路刀法使尽,抱刀怀中,出了会神,又使了一遍,速度已较方才快了许多,转眼使毕,便收刀道:“你使一遍我看。”

    云冲波依言使动:他记性原好,这一路刀法又确甚简练,当初一路上又曾从马伏波学得过些只鳞片爪,如今虽然只看了两遍,但一路使来,居然大致上也合乎其节,只许多细节处到底不能尽如人意,马伏波微微点头,道:“也不错了。”便又使了一遍,却是极慢,一边就再讲些他适才使得不对的地方,云冲波依其指点再使一遍,果然合乎规矩许多。

    如是者三,云冲波已将这路刀法使得象模象样,马伏波微现欣慰之色,道:“不错啦。”又道:“赵家刀法,已尽于此。”却见云冲波脸色犹豫,便道:“有什么话,你说。”

    云冲波支支吾吾,道:“这个,二叔,我,就是,我好象觉得,这套刀法如果一直使下来,用到最后一招时,好象,好象刀意未尽,似乎还有什么变化潜藏…”

    马伏波愣了一下,忽然放声大笑,道:“好,很好!”

    便道:“你感觉很对,这一路刀法中,的确还有三招我没有教你。”说着脸色已转严肃,道:“那三式刀法与其余不同,我当初受招时已有誓言,不可轻传他人,你知道就好。”说着又指点云冲波使了几遍,见确已合乎规矩,方叹道:“我这就放心了。”语气中居然若有深意。

    云冲波猛一惊时,马伏波已走在他跟前,举手齐头,与他比了比,叹道:“二十岁的人,你现在都已经比二叔还高了,你是大人啦。”

    说着又道:“我们一直当你小孩,但仔细想想,你五叔当初军中为将时,可还没有你现在大呢。该当大人待你了。”

    他这几句话语气温和,亲厚之意极重,又甚有期待之情,云冲波只觉胸中温热,颇想说些什么,又觉喉头哽塞,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马伏波却又正色道:“但你也要明白,你现在小孩子脾气还是太重,做事还是不知轻重,就算你想为民除害很好,但至少该告诉我或是萧姑娘和你同行才对,象你这样一个人在城里乱跑,如若有个三长两短,先不说你自己,你教我怎么办?怎么去见大哥?”

    他这番话仍是训诫,但内里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云冲波深感惭愧,一颗头低下再抬不起来,马伏波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冲波,这边事情完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云冲波怔了一下,道:“什么?”

    将来怎样?这个问题云冲波也不是没有想过,本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左右萧闻霜到那里他就去那里,可现在马伏波出现,他算起来便是云冲波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云冲波心中最为依赖的对象,更也对云冲波极为关切,可,若是这样的话,萧闻霜那边却怎办?而若是说想和萧闻霜一齐南下的话,难道就任马伏波这已亲朋尽丧的老人一个再回乡下隐居?

    犹豫之际,马伏波已温颜笑道:“冲波,你已经是大人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不能婆婆妈妈的。”

    又道:“这世上的事情,其实没个对错,除却那些实在是伤天害理的事外,都没什么打紧,想做就做,诸多顾忌的话,这辈子一不小心就过完了。”说着已向屋里走去,一边还在道:“天快亮了,回屋睡吧。”顿一下,又道:“你早晚也要一个人扛事情的,就算大哥…大哥还在,他也不会跟你一辈子,我更不会,明白么。”

    云冲波马伏波月下练刀时,正待旦城头的萧闻霜,亦是满怀心事,独个儿负着手,面着夜风,立在城垛子上,任那夜风狠寒,只当作提些精神:以她此刻力量,原也不惧城下寻常冷箭。

    这一日来,她肚中翻翻滚滚的,都是昨夜里与王思千的一晤,虽则她对云冲波忠心耿耿,可有关这次会面的一切,她却至今还没有对云冲波提起一字。

    “你的确很好。”

    “很出色。”

    请萧闻霜留下,王思千却又不置一词,只是背对着她,仰着首,默默的在观天象,直搞得萧闻霜一颗心七上八下,却又不敢开言,只是垂手侍立在后,并无不语,如是许久,方听王思千长长叹息一声,道:“但我想知道,你下面想做什么?”

    萧闻霜犹豫一下,终于拱手道:“晚辈本来就无意金州事情,此间事了后,希望可以南下投道。”

    王思千淡淡道:“我问得不是这个。”

    “我想知道的是,你打算对‘天下‘做些什么。”

    萧闻霜大感困惑,却看王思千全无说笑之意,踯躅再三,仍是道:“晚辈不明白人王的意思。”

    王思千微微点头,道:”你不明白。”便举手向天,道:”你看的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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