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再见沙如雪-《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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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贤侄,能够再见到你,大叔可真是高兴啊!”
“…”
“贤侄,这位姑娘是什么人?难道说,你的手脚竟然比大叔想象中还快吗?可是,为何,她总是恶狠狠的看着我?为人妻妾者,可不能对相公的长辈这样无礼啊,贤侄,你要不要大叔教你点三从四德的道理?”
“…”
“公子,要不要闻霜将他除掉?”
“…”
“你说什么?恶婆娘?!你连男人的醋也要吃吗?这可不是妇人应持之道,你的女学是在那里学的…呃,为什么你又恶狠狠的看我?”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终于再听不下去,也没法再装聋作哑,哭丧着脸,云冲波停下脚步,把两手向天高高举起。心内真是说不出的酸苦交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美人在侧,还有一个会说笑话的清客跟班,可,为什么,我却完全找不到那些风流英雄的感觉,反而一心只想找根绳子吊死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和杜老爹说的故事完全不一样…)
…
此时,已是云冲波自那石室逃出后的第十日了。
起初,完全没有主意,几乎可说是”茫然失措”的云冲波听从萧闻霜的意见,决定取道南下,去寻找正在南方几州传道的玉清真人。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南下的道路尽被封锁,完颜家与太平道一明一暗,监视着所有身份不明的路人,禁网之严,简直连飞鸟走兽也无从遁脱,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几乎没可能悄然离开,于是,萧闻霜更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既不能直接南下,两人便索性折返北上,取道项人所控草原,自阴山入冀州,再设法南下。
与金州相比,已被孙无法在事实上控制了一半左右的冀州管制要松的多;而在与冀州接壤的韩州里,其影响力最大的势力便是”琅琊王家”,家主王思千一向处事持中,与太平道亦无宿怨,自不会布置留难,所以,此途虽然路程曲折,人为的阻力却该少许多。比之设法强行突破封锁南下也该更为易行。
要知萧闻霜虽也如云冲波般未届二十,却是自幼便随张南巾修道学知,更在一年前便已获封”天蓬贪狼”,手握重权,论到心思缜密,虑事周详,胜出云冲波何止十倍,至于与天下各大势力之深浅恩怨等等之所知所明,更是直堪视云冲波若无。虽然她自居下位,视云冲波如同主人,只肯说是”献计”,由云冲波”定夺”,但她计议既毕,清楚明晰,云冲波那有半点置喙余地?只是瞠目结舌,点头称是而已。自是全无它议,依言行事便是。
在云冲波而言,唯一能令他感到自己还发挥了一点作用的,是最后的关于两人称呼上的一点变化:虽然没法让萧闻霜改口唤他姓名,但云冲波还是成功的说服了她,不称他为”真人”或是”大人”而以”公子”相称,不以”属下”而是以”闻霜”自称,而同时,她也默许了冲波以”闻霜”直呼她的行为。
萧闻霜的女子身份,在太平道中便只有张南巾一个知道,更无第二人晓得,倒不怕画影图形之事,但她容颜太过脱俗出群,十分的扎眼,没奈何之下,只得略加妆点,显得平凡许多。萧闻霜虽久藏面具之后,终究还是女儿心性,妆毕后援镜自照,颇为郁郁,反是云冲波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还是这样好,至少不会再一看到她脸便说不出话,在那里对着她发傻啦。”
至于花胜荣,是两人在北上途中遇到的。原来,当日驿站一会时,巨门等人根本就未将其放在眼中,就把他捆在木根中,留在了那里,直到天色大明,法术效果散去,他方才复得自由,当时真是吓得魂飞魄散,立时折道而行,途中忽地奇想,想是既已北行,不如索性至项人地界试试手气,看看能于夏地大行其道的骗术,是否放之四海而皆准?
云冲波等两人遇上他时,便正如云冲波当日初遇他时相仿,身后跟着百来名气势汹汹,明火执杖的村民,正在穷追不舍,而与上次不同的是,村民们竟动用了马匹追逐,所料未及的花胜荣跑得虽快,却终究难敌马力,眼看便要束手就擒,幸好巧遇云冲波,一时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将他救下。
萧闻霜本为太平道重将贪狼,这身份自是不能让花胜荣知道,云冲波只得含含胡胡,捏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喜花胜荣也是老江湖,极有眼色,并不追问,只是语言间隐隐约约,认定她必是那家大户的幼女又或侧室,被云冲波拐骗而来,却也未免令云冲波哭笑不得,大感头痛。
花胜荣看萧闻霜如出奔之妇,不大尊重,萧闻霜看花胜荣却如败走屑贼,更不顺眼,一个乃是油嘴快语,一个却是冰言冷语,正是针尖对上麦芒,端得是火星四溅,若非是碍着云冲波在中间,花胜荣怕早教萧闻霜捆作一团,丢回那村子中去,只苦了一个云冲波,左支右拙,抵死维持,疲累之余,心中不免常常想道:”他妈的,一个据说是我的下人,一个合该当我是恩人,为何却是我费尽力气去讨好她们两个哪?”却也有一般堪喜事,萧闻霜本来似是在面具下过惯了日子,自现出面目以来,总是冷冷的极少语言,虽对云冲波极是尊重,却总是不识如何说笑,终日冷冷的,半点寒暄也无,云冲波早已受够,现下被花胜荣一搅,萧闻霜的说话倒是较往日多了许多,偶尔一嗔一怒,也渐渐有了小女儿情态。
此后一路无话,三人吵吵闹闹,转眼已是半月有余,一路上却未如萧闻霜所料,竟是防范颇严,原来黑水大军被南撤对付太平道之后,北方项人便未放过这一机会,虽值寒冬,仍是悍然南侵,令整个金州的北方边界都陷入”不安”当中,在这种背景之下,对空身行人的盘查自然布置更紧,萧闻霜不防会有此等事情,并未备好一应作伪用具,几乎被当作间者揭破,幸好有个经验老到的花胜荣在,几度突遇搜检,都被他一番胡说八道加上手底红包设法应付过去,虽有惊,却无险,几番下来,花胜荣自觉面上有光,萧闻霜对他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这一日已是腊月初二,三人终于通过最后一个夏人哨守,进入项人所控地界,均长长出了一口气。
花胜荣虽然走南闯北,却还真是第一次踏足项人地方,云冲波更不必说,两人直如路盲一般,却喜萧闻霜虽也未来过此地,当年却曾浏览过此地资料,依稀有记,便道:”自此地向西北二十里便是洗兵河,顺河而上不远,该有一座小城,是大路交通之所,咱们到那里投宿一夜,买几匹马,沿路向东走,大约有二十天左右的路程,便是阴山,过了阴山,就是冀州地界了。”
云冲波微微一惊,道:”你说甚么?是’尽洗甲兵长不用’的洗兵河?”见萧闻霜点头,便喜道:”我可听说久啦,今天能有机会一游,趁着天时尚早,可不能错过了。”说着已是兴冲冲的走在前头,萧闻霜愣了一下,并不说话,默默跟在后面,脸上却多了些佩服之色。只空泛了一个花胜荣,满面愕然,跟着后面,口中嘀嘀咕咕的道:”什么’西冰河’’东冰河’的,你两个小娃儿说些什么哪?”
云冲波与他相处多日,早知他虽然博闻广见,却只是与各地风土人情等等多知,与文史上的功夫却委实稀松,本来若是平日,他必要趁机取笑花胜荣两句,但现下他终于得自金州网罗当中脱出,心下大爽,便不肯如此,只扯着他笑道:”你不是自夸见识多么?怎地连这都不知道?”一边已是为他将这洗兵河的来历说了。
原来这洗兵河原本只是寻常塞上野河,素无名称,今之名乃是一千三百年前,凤祥朱家治世期间,帝武彻起兵开边,北攻至此,有属者进长排以览,中有”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长不用!”之语,又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帝武彻熟视良久,忽地喟然长叹,语众将曰:”若论土地物产,吾夏十倍项人,若论子女玉帛,吾夏百倍项人;吾今攻掠不休,其非先人所谓’癖’乎?”于是即日罢兵南返,当时大军久出,又无速胜之望,将士早已思乡,消息一出,举军皆欢,更有人进言,在河畔勒碑为纪,便取洗兵为名,此河遂有名称,亦是大夏史上一大美谈。
云东宪虽以军功而名,却深好儒说,最恶争战,自幼只是教云冲波些”故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这洗兵河旧事正合他胃口,与云冲波说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云冲波早已是跃跃于心,今日忽地听说竟已近在眼前,那有不欢呼而前的道理?不一时,已赶到洗兵河畔,却是大失所望。
那洗兵河名头虽大,规模却着实可怜,不过几丈来宽,又值寒冬,虽是近日天色尚暧,并未结冰,却也只有一丈来宽的水面,直是一跃可过。也浅得能,虽还一眼看不见底,却大半也只是因为河水浑浊的缘故。云冲波原本一门的心思,要在河畔追思旧日万马饮之,大军渡之的盛况,现下却只见得一幅破败颓象,兴致立时减了大半,复问萧闻霜石碑所在,想要抚吊一二时,却更是为之气结。
原来,这洗贪河全长不下数百里,绵绵延延,由项入夏。此地据洗贪河源已然不远,是故河水不阔,至于当日帝武彻勒碑之处,却尚在今日金州境内,去此怕不还有百多里路,况已年久失修,便是见着,也只能扼腕,难以追想了。
云冲波一腔兴致,至此几无点存,自悻悻了一会,忽地正色向萧闻霜道:”说来说去,只是你不好,早知是这等模样,便不该让我知道这便是洗兵河,岂不也免得我失望?”
他生性活泼,最爱玩闹,这句话原本也只是戏谑,并未当真,偏生萧闻霜却是个从不识”说笑”为何物的人,愣了一下,竟当真肃容敛身道:”公子责怪得是,闻霜知错了。”顿时将云冲波噎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只是道:”你,你…”实不知怎生说好,心下只是道:”这,这未免也太当真了罢?他们太平道的人难道平时都不说笑话的么?”想了又想,实是不知解释才好,只是连连苦笑道:”这,这算什么…”萧闻霜却道是云冲波不满,更是认真,低声道:”公子处置得是,但现下多事之际,闻霜不敢轻伤已身,还请公子见谅,将此番责罚寄下,待到他日并处。”
这番说话一出,花胜荣双眼顿时睁得如铜铃般,口也如云冲波般张得大大的,却觉得此时气氛非比平常,不敢出声说笑。
云冲波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他虽然不算是怎生好口才,却也称得上是张利口,最擅说笑,偏生遇上萧闻霜这等似是全无”幽默感”的女子,实是半点用武之地也无,吃吃了一会,额上早挣出汗来,只恐萧闻霜言出如山,回头当真有什么自伤之事,心道:”我若要开口劝她,她遮莫要觉我还是不悦,我若要硬喝令她不得如此,虽然她多半会听,可日后和她却更不好相处,他妈的,怎么办哪?!”
萧闻霜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又不说话,自料他仍未息怒,心道:”那便没法子了,左右此地已不是完颜家地头,便带点伤想也无碍。”
她自幼得张南巾亲自调教,对太平道极是忠诚,又深知”不死者”之重要性及其地位,又自觉乃受张南巾”托孤”之任,更是小心翼翼,处处以下人自居,断不肯教云冲波有半点”损伤”甚或是”不悦”,此刻见他显是”怒意难息”,当下再不犹豫,朗声道:”公子在上,闻霜无礼之举,请准闻霜自惩!”说着早将花胜荣腰间弯刀夹手夺过,竟没半点犹豫,便重重砍在自己左手小臂上面!
血光飞溅当中,云冲波惊怒交集,叱道:”你作什么?!”和身而上,一反手早将萧闻霜右腕叼着,把那刀夺了下来。顺手就丢在地上,忙不迭的自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为萧闻霜包扎止血,一边怒道:”你搞什么?好好的干什么拿刀砍自己?!”
若论对敌经验又或力量修为,萧闻霜本是远在云冲波之上,但一来她精擅的乃是法术,与武学原就不精;二来她此刻内伤未复,力量只能提升到第六级境界,与云冲波现下实力只是悉两铢称;三来她对云冲波甚是尊重,并不敢有相抗之心,手中弯刀自是一下便失。也幸好她内伤未复,这一刀砍得不十分重,虽然鲜血流溅,却未伤筋骨,云冲波自幼行猎山野,粗通外伤医术,略一察看,已放下心来,却仍是怒气难消,边教花胜荣取金创药覆上,边气哼哼的道:”说啊,你为什么要砍自己?!”
花胜荣在侧轻咳一声,神色间大为不屑,心道:”傻小子,这还要问?不就是为了你一句话她才动手的么?”
复又想道:”看他们一路样子,这小子该还未将她收屋开脸,却已收拾到这等服贴,那日后还得了?金州这边的娘儿们受土风所感,不大知道三从四德的道理,颇多悍妇,似这个丫头倒也难得。”
花胜荣心中所转的一干龌鹾念头,若教云冲波知道,自然立刻是一通饱打之后捆将起来,丢回到金州境内任他自生自灭。幸好云冲波并没张南巾那种读人心意的能为,而便有,此刻的他,也没心思去用在花胜荣身上。
“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萧闻霜那里想到他反应这般大,只俯首低声道:”闻霜有过,该当此责。”
她越说,云冲波便越怒,大声道:”所以你就砍自己一刀?你有什么错?!不就是我说了个笑话么?你从来没和人说笑过么?”却见萧闻霜微微点头,不觉心下愕然,想道:”不,不会罢?她真得从未说笑过?”
其实萧闻霜自幼为张南巾抚养长大,因她垂髫时便已生得十分脱俗神色,张南巾恐她凡心早动,不利修道,便亲铸面具遮之,不教他人睹及。等她长大之后,一来周围道众敬其身份,不敢轻忽,二来她虑及自己女子身份,也不肯与人多有际游,倒当真是向来不识说笑之为何物,却不是虚言。
云冲波愣了一下,无话可说,忽地心底子一股烦燥不安的劲儿冲突上来,只觉全身都不对劲,却又不知怎说怎作才好,一怒之下,便想道:”我这般做法,便不信她以后还这样胡里涂的作事!”怒声叱道:”你不懂说笑是吧?那好,我现在也不是说笑!”说着一脚将那弯刀踢着,拎到手中,更不打话,刷刷两刀,早在自己左手上开了两条尺来长的口子!
萧闻霜惊呼一声,急扑上来欲为云冲波施治时,却被云冲波右臂一扬格下,盯着她,道:”我也不知怎么说服你才好,但你记住,以后你只要再这样对你自己,你割一刀,我一定割还自己两刀。”
三人同行以来,萧闻霜只见着云冲波一路上甚是随和,颇爱说笑,那想到他竟也会有此金刚怒目之态?饶是她见惯了多少英雄豪杰,一时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竟呆住了。
花胜荣眼珠连转,终于反应过来:”此时我还是不在场的比较好。”咳嗽了一声,嘴里小声嘟囔着道:”我去去便来。”自转身向道边去了,两人果也未理会他。只他走了几步,心下却又不免有些悻悻:”他妈的,那丫头倒也罢了,那小子竟也不睬我,真是重色轻友…”却又觉着这”友”用得未免吃亏,心道:”那小子明明喊我大叔,那够资格和老子称’友’,说他重色轻长倒还贴切一些…”
花胜荣的动静,云冲波萧闻霜自是浑不在意,云冲波目注萧闻霜,口中只是道:”记着没有?”犹带怒意。
萧闻霜身子颤了一下,脸上一丝感动之色一闪而没,低声道:”公子,你又何苦…”话未说完,云冲波已怒声截道:”你还说?!”
“别总这样待我好不好?我只是个小人物,小人物啊!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太平’,’不死’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当什么公子真人的,我只是想和你朋友相处,不想当什么主子!…呃,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没有过朋友?”
尚未得着回答,云冲波心中便已在大骂自己愚不可及,萧闻霜方才还说周围人中便连敢与说笑者也没有,又那可能结交朋友了?果见萧闻霜愣了片刻,微微点头。
心底苦笑了一下,云冲波伸出手,将萧闻霜的右手小臂握住,道:”那,我就做你的第一个朋友,好不好?”
不等萧闻霜回答,他已又道:”若不答应,你就把我丢下,自己想法去找那个什么玉清真人罢,因再这样和我在一起,不是你被我害死,就是我被你憋死,决没个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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