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水初现,箭怒刀扬-《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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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尺,离地面只有不到两尺了…)

    牙关咬的吱吱作响,但,距离将那庞大”地力”转换为强劲的”突刺”仍还有一点才能全功,苦苦挣扎着,朱问道只盼望,在自己不支倒地前,能将计划之中的过百锋刃唤出地面。

    ”呀!”

    暴吼着,窟哥全身的肌肉猛烈收缩,又猛烈扩张,虽是向着虚空拼斗,但,当他将积蓄了许久的”怒意”暴发时,爆裂与炸开的声音,便清清楚楚的被听见。

    如遭重击,徐人达的全身骨髂一齐发出咯咯怪响,大口喷血的同时,他整个人就如被放空了的水囊般,软软倒下。

    复得自由,第一个动作并非攻向任何一人,窟哥大声咆哮着,双足发力,将两道强劲之极的力量轰入土中,虽只是没有任何”术感”的纯力量,可当大片土地被震得四分五裂,翻飞而起时,本已将近完功的”地力”,也被影响,不复凝聚,开始瓦解。

    (完,完了!)

    力量已尽枯竭,纵将残存的真元豁尽,朱问道也只能将那地力束住,却再也没办法将之聚起攻上。

    绝望的念头闪过,可下一个瞬间,朱问道,他却愕然,和惊喜的发现,地力,竟开始疯狂的盘旋冲突起来!而刚刚还沉浸在破困而出的狂喜中的窟哥,也似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开始狐疑的四下察看着和摆出了一个防守的姿势。

    (这,不是我带动,是什么东西…)

    一念未竭,轰然巨响着,以窟哥为中心,大地崩裂,阔至尺余的裂口四下横走,延伸至数十步外,威力之大,范围之广,远远超出了朱问道等人之前的”期望”,而对这”意外之喜”,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朱道和徐人达都有些不知所措,愣在了那里,若非云东宪及时援手,险些也被地裂卷入。

    虽有强过场中任何一人的”力量”,却身处地裂的”中心”,喷吐的狂风与破裂的震荡交加,令窟哥没法将身形稳住,而原就不长于轻身腾挪功夫的他,为了避免被裂口吞入,没奈何,也只有跃起至空中,先避眼前之厄。

    (好!)

    大喜着,朱问道也不知那里来了力气,竟猛然自云冲波的臂中挣起,而与之同时,正同样在设法自地裂中脱身的嵬名的脸色,却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糟了…)

    面对如此强劲和剧烈的能量流动,以两人的法力,都已没法作到什么,但,术者的直觉,却让他们能够察觉得,那一道虽不猛烈,却极是锐利,正自地下高速移动,驰近地面的狂飙。

    刚刚脱困的四肢,反应犹还有些迟钝,余光虽注意到了自地下的黑暗中疾驰而上的那一点鲜黄,可,窟哥却已没办法足够快的作出反应。

    ”攻!”

    脆响着,窟哥庞大的身躯被一道黄影重重撞在腰间,倒飞起来。几点鲜红也随之洒落空中,但,若看清些,那血却是出自窟哥的口中,身上并无伤痕。

    黄光一现,一转即敛,凝定下来,却是一头大若奔马的异兽,遍体金黄的它,外形颇似狐狸,只背上突出三块菱形的骨板,闪着幽幽的白光。

    (这,这是什么?)

    地力迸发,却非计划当中的千百锋刃,反弄出头不知是什么的金毛异兽,朱问道不由得怔住,倒是徐人达与此道所知甚博,失声呼道:”天,竟是乘黄?!”

    听得徐人达说话,朱问道也不由失惊道:”你说什么,是乘黄?!”

    乘黄…在诸多神兽当中,它就是一种颇为奇怪的存在。

    作为第六级神兽的它,要召唤并不是多么困难,可事实却是,除了好奇心最强的术者外,就没有人会去认真研习召唤它的方法。

    因为,它就是一种”没有用”的神兽。

    没有异能,没有战力,不食草木的它,长年遁于土中,止取地露为生,如非有山崩地裂之变,绝不出土。而它唯一的优点,是高速的移动能力,但,因为它是长年栖息土中的神兽,乘黄的视觉已退化到了将近于无的地步,纵是千里良驹,若两眼是瞎的,却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了?

    而且,钟情于粘滞细密的土地,当皮肤感受到风的流动时,乘黄会变得极为紧张和难以控制,会依着它的本能去向可能的任何一个方向疯狂奔驰,往往要至百里之外,才能回复平静,开始设法遁回地下,象这样又”瞎”又”疯”的”快马”,一般人避之犹恐不及,又怎会大费力气的刻意召唤了?

    (难道说,这头乘黄本就栖息于附近地下,被我和人达先后全力施展的土系法术惊动,冲奔出来?这…不会这般巧的罢?)

    完全不知道巨门的存在,朱问道自是只能这般对自己解释,而且,现在,他的精力,实也没法放在思考这乘黄的来历上面。

    ”他妈的,什么乘黄奔红的?”

    ”若想知道,就让老子将你班废物砍成一堆肉酱,下去寻阎罗王问罢!”

    被意料之外的一撞震至飞去,可,还在空中时,窟哥便已感到,虽然痛疼,气脉五脏却全没有受损的迹象,而对他这种类型的武者来说,”疼”,那便只是他力量”爆发”的开始而非擎肘。

    尚未落地,窟哥的双手已向两边平平分开,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两柄亮如银,薄若纸的大刀,就自他的背上滑出,落入手中。

    ”夏猪,给我受死!”

    咆哮着,双刀舞动,幻作外绽万千锋芒的巨大银球,裹着窟哥,旋向朱问道!

    ”四弟,小心!”

    徐人达已是强弩之末,马伏波敌住众多刀手,扈由基全力牵制嵬名,还能出手的,只得一个云东宪,纵知道自己的不敌也好,他也只能急冲上去,去硬接那绝对可以将朱问道片剐成粉碎的”刀球”。

    ”咚!”

    闷响声中,云东宪的全力一挥,将那刀球成功阻下,可,作为代价,他却剧烈的震动和弓下身子,虽然努力的闭着嘴和掩饰着,但当能够看见一点殷红自他那紧紧闭住的嘴角中沁出的时候,那伤势,任谁也知道是不会轻的了。

    ”爹!”

    再按捺不住,云冲波不顾自己眼前的对手,抽身急退,掠到云东宪的身侧。同时,似是有着默契,刀手的攻势蓦地变得更为疯狂和激烈,将本也打算抽身来援的马伏波死死拖住。

    ”小子…”

    狞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将左手的刀收起。窟哥嘿嘿笑道:”妙极,这几人中,爷爷本就看你最不顺眼。”

    ”但爷爷还是给你条路走,若动作够快,你便逃吧!”

    大吼着,立刀而下,与方才的千变万幻不同,这一刀,便是”简单”和”痛快”的。

    刀光森森,将云冲波的眼眉尽数映出,刀风鼓荡,将他的头发衣袖振动,但,紧紧横握着朴刀,挡在云东宪的身前,他连一动都没动。

    (若让开,爹便完了!)

    (虽然还不熟,可…也只好用那一招了!)

    咳着血,努力想将云冲波撞开,但,甫一动,激烈的痛疼便让云东宪的腰又弯下。

    (不要啊…冲波…)

    ”冲波!”

    情急之下,马伏波与扈由基同声怒吼,各各施展出几乎是同归于尽的猛招,将面前的对手迫后,但,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刀落,血溅。

    面色惨白,半个身子都被染成通红,云冲波的嘴,却是在笑的。

    (好险,竟然成功了…)

    ”吼!”

    ”小子,我杀了你!”

    如受伤野兽般狂吼着,窟哥的左拳重重轰出,正中云冲波的小腹,根本连反应也不及作,云冲波的身子便被轰的高高飞起。

    但,出奇的,目睹这一情景,本应是不顾一切全力赴援的马扈二人反同时慢了下来,满面狐疑。

    (他妈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绝非什么善男信女,窟哥的凶恶与好杀都是一看即明的事情,但,当轰击云冲波时,他选择的却偏偏便是拳,而非刀。

    之所以这样选择,马扈二人看得极是明白,那,就是让他们”狐疑”的原因。

    用拳,是因为,窟哥的右手,还紧紧抓着大刀的右手,已被斩落于地,如泉般的鲜血,将云冲波半身染红的鲜血,正从他的断腕上大量的激射出来!

    事情的经过,除两名当事人之外,只离现场最近的云东宪该有机会看清,可,就和他的两个义弟一样,他同样是一面愕然,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冲波…他用的这是什么武功?)

    方才窟哥重刀斩下,云冲波似是不知死活,横刀硬接,但,双刀相触的一瞬,云冲波松手,卸刀,旋身,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刀劲引发,将刀锋躲过,更在窟哥新力未生之时,以左手将朴刀重持,向上掠起,在一个窟哥最为”脆弱”的时刻,用一记干净利落的”反手刀”,将窟哥的右腕斩断。

    也算是见多认广,可,云东宪完全没法看懂这一招是如何施展,又是出自那门那派,他能知道的只是,这一招,绝非自己或自己的任何一个义弟所能传授,更不可能出自云冲波的自悟!

    云东宪的”困惑”,在数里之外,正由那面具人”贪狼”以着一种极为吃惊和愤怒的语声呼喝出来。

    ”…缩寸金蛇变!”

    ”是云台山孙无法的’混天七十二变’!武屈,快让巨门停手!”

    …可,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与贪狼的呼喝同时,自出土后一直也静静伏地不动的乘黄忽地站起身来,鼻翼疯狂的扇动着,将头转向云冲波的方向。

    ”嚎!”

    发出着自破土而出之后的第一声嗥叫,乘黄蓦地发力狂奔,撞向云冲波所在的方向,云冲波硬吃窟哥一记重拳,被抛起老高,刚刚落下,犹还有些个昏头昏脑,立足未稳,那里有去提防这意外之变?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已被那乘黄又复撞的飞起,却总算他自幼行猎山野,对这种事情亦不陌生,人在空中,已是本能的双手伸拢,将乘黄的脖子死死抱住,跟着便是发力一勒一扭。

    这原是北方牧儿擒拿野马之技,是云东宪当年西征时学得,后来传给云冲波,这些年来,虽是没见过几头野马,却也不知擒拿过多少野鹿野羊,可说是练到几乎是熟极而流的一招,此时大危之际,云冲波自然而然,便用了出来。

    但,神兽乘黄,它又怎是云冲波平日对付的那些个无知野鹿所能比拟的了?

    痛苦的长嘶一声,却未似云冲波的期望般气闷倒地,而是猛然的一记大跳,将云冲波的身子又复震的荡起,全仗双手死死抱住乘黄颈子,才未被摔出,而这时,马伏波已疾奔过来,扈由基更已提箭上弦,却都投鼠忌器,怕误伤着云冲波,不敢出手。

    再度伸着脖子长嘶一声,似是感觉得了周围的”危险”,乘黄忽地低下头,向着西北方向直冲出去,一连撞翻了几名刀手,转眼间,已是奔得不见踪影了。

    (这…冲波…)

    完全不熟悉乘黄的习性,马扈两人都未想到要预防他暴走逃去,这一下事出突然,两人唯有望着那远去的一路烟尘徒呼奈何,要知乘黄的脚力原就胜过最好的骏马,两人久经战阵,一见那奔走之势便已知道,除非那神兽力疲,否则的话,是万万追不上的。

    ”冲波…”

    呆立着,脑中一片空白,云东宪木然的向西北方向伸出双手,抖抖的,徒劳的抓着。

    ”冲波…”

    震惊和担忧的老人,几乎神离体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外的危机。

    ”他妈的老东西,还我手来!”

    怒吼着,自”失腕”的震惊和怖怒中初步回复过来,窟哥的第一个意念,就是杀!

    右手已断,此次止得左手中的大刀,但,当窟哥在”力量”和”技巧”之外更加进来了”狂怒”来将这一刀挥动时,那挥舞而成的刀球,便赫然比刚才更亮,更大,和更可怕。

    ”大哥!”

    对窟哥的出刀没有反应,对徐人达的惊呼也没有反应,木然的云东宪,瞧上去,几乎就和一个木人没什么两样了。

    ”锵!”

    炸响着,火花四溅,在离云东宪的脖颈只得半尺不到时,窟哥的刀,终被架住!

    双手握刀齐眉,横挡在云东宪的身前,马伏波将窟哥的这一刀硬生生架住,怒视着,他的两眼中已几乎不见眼白眼黑,只见得两点炽热怒火。

    ”滚!”

    大吼一声,马伏波全力挥刀,竟将之前明明还对他有着压倒性优势的窟哥一挥而退!

    窟哥后退的同时,似是终于敌不住这沛然大力,马伏波手中的钢刀终于开始发出吱吱的悲鸣声,开始分解崩坏。

    只余下了一个连着数寸残刀的刀柄在手中,却全不在乎,索性将之随手弃去,马伏波的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窟哥。

    ”杀杀杀,没有什么说话和道理的就来杀杀杀…”

    ”他妈的,而既是如此,我马伏波又还有什么话好说,什么选择好作了?”

    ”青?,给我出来罢!”

    大吼着神兵的名字,马伏波的背上便忽地绽开了七色霞光,亮华夺目,令几乎每个刀手也不自由主的低头或别过身去,不敢正视。

    霞光渐淡,凝聚化作一道白练,泻入到马伏波手中,被他紧紧握住,握得格格有声。

    ”失空刀法,神鬼亦有失!”

    (糟…)

    勉强的横着刀,面对着马伏波那如千百恶狼般凶狠残烈的滔滔刀势,窟哥只得及闪过一个念头,便已被完全吞没了进去。

    金铁交鸣,铮响着,将刀光中似有似无的一丝惨呼盖没,当刀光终于停滞和收起的时候,窟哥,已不能再算是一个人了。

    持刀的手臂连同大刀一起被粉碎至目不能辨,多至难以计算的血红伤口将窟哥的全身覆盖,无衣,无发,无皮,一个血红,和没有了双臂,皮肤几乎被完全剥除的”人”,在马伏波的身前,跌跌撞撞的走着,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个深深的红脚印,和溅下串串血珠成花。

    ”呜…嵬名。。救我…救我…”

    再没了方才的嚣张和不可一世,绝望的,窟哥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在呼救着。

    被求救,被寄以冀望,但,嵬名,他却连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脸色惨白,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来控制,嵬名他才免于当众颤抖甚至失禁的耻辱,被马伏波的一刀吓至连”逃走”都暂时忘却的他,又那来力量,那来勇气去救人了?

    慢慢的转过头,马伏波将嵬名盯住,只一个眼神,嵬名已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

    (好,好可怕,这力量,已远远超过了窟哥,他妈的…怎会这样?!)

    刀交左手,马伏波长长吸气,但,在向着嵬名挥刀之前,他的手,忽被扈由基按住。

    ”二哥,你的份已够了,剩下的,让我这个五叔来吧。”

    微微颔首,眼中闪着了然的光,马伏波拍拍了扈由基的肩。

    ”对,也是该破壳而出的时候了。”

    ”五弟,去,让他们见识一下’神臂将军’的风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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