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昙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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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莪的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一会儿,再缓慢转移,朝向墓冢凝视了片刻,方才徐徐说道:“有许多事,莪儿知道哥哥刻意相瞒,也是因为爱护之心。可是世间种种,在许多时候委实避无可避,要来的终究会来,躲避挣扎不但与事无补,反而只会徙显软弱而已。”她看向多尼,再道:“莪儿自离京之时起,便想着要学会放弃,可是生在这翻覆红尘之中,个人的放弃也许……却成了对错误的成全。”

    多尼惊诧回神,看定眼前的东莪,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而东莪却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哥哥这样看我,是不认得莪儿了么?”多尼歇了一歇方道:“是你长大了,没想过,在你的身上,我竟能看到十四叔的影子,我……”东莪道:“那不是好事么?”多尼含泪点头,却又笑道:“当然是好事,自然是好事。”他看看东莪又道:“十四叔倘若能见到如今的东莪,想必定是无比欣慰的。”

    东莪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道:“会么?”她低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方才抬头,向四周环视道:“以后还是要劳烦哥哥代东莪在我阿玛坟前尽孝。”多尼忙点头道:“这个自然,莪儿,你有什么打算么?”

    东莪看着他,脸上慢慢扬起一阵笑容,道:“莪儿,只是想要顺从天意,去走一直在脚下的这条路罢了。哥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阿玛当年对哥哥的言语,莪儿总觉言犹在耳,哥哥……也要记得才好!”多尼愕然相对,却见东莪不再说话,朝墓冢走去,在坟前叩拜三下。站定回身,又回到他面前停留,也朝他躬身行礼。然后便不再回头,向林外走去,自树荫之下转出一个高个男子跟随在她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转眼便消失在***之中。

    多尼忙快步上前,此时天色已暗,眼前的白色小径在夜色下虽仍微微地发亮,可是却看不到她二人的踪影了。

    东莪与泰尔奇回到那郊外的小屋之中时,远远便见到阿提的身影站在屋前等候。她看着二人回来,迎上前问道:“今***迟了些,遇到什么牵绊了么?”泰尔奇正欲回答,却见东莪足步不停,与阿提擦肩而过。经过阿提身旁之时,只听她道:“你来!”说完便径自向屋前的竹林那边走去,阿提微微一顿,也转身随她而去。二人走至竹林深处,东莪方才停步,阿提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二人均是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只听东莪道:“你救过我一命,又冒着生命危险为我去杀博和礼,本来我欠了你的大情,只怕今生无以为报。但是,你带我去看我阿玛的墓冢,又为我分解疑惑迷团,初看是在为我分忧,可是……”她转过身来,与阿提直视,停了片刻,才又道:“可是,你做了看似减少,而实则是增多我之困扰的事,你……用心何在?”

    阿提只看着她一动不动,并没说话。东莪又道:“你究竟是谁呢?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便是皇室之秘,你也好似了然于胸,你是谁?你做这么多的事,是为了帮我下决心么?那在我有这个答案之前,你总该告诉我你是谁?你的目地何在吧?”阿提双目炯炯道:“格格终于有了答案了么?”东莪点头道:“不错,我有一个答案,现在要用来和你的***换。”

    二人对视许久,阿提道:“阿提只是一个受苦的小人物而已,身份低微,格格知道与否,都无关紧要。眼下重要的……”东莪打断她道:“你所言之重要的事,我很明白,可是,你依旧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阿提低头沉思片刻,依旧摇头道:“格格已经知道我的全名是赫兰阿提,这就够了,我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东莪看定她,久久不曾说话,静了一会,她背对阿提,转身看向远处沉寂的山林,这才缓缓说道:“吴尔库尼她……是你的姊妹吧!”阿提浑身一震,抬头看着东莪,说不出话来。东莪并不回头,只徐徐说道:“你的眼睛与她的十分相像,因而我对你一直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只是从未想到要将你二人联系起来而已。可是那一***,你在我阿玛的墓前说起往事,我阿玛身后受辱之时,你说你身受重伤,以及你对……皇太后的那种憎恨。”

    她回转身来向阿提注视,停了一会又道:“其实那时我在太后寝宫之外,曾听得她好似十分关注一个称之为吴尔库尼的***的去向,我当时年岁尚小,对许多事都不太明白,只是觉得在窗外听她的口气都觉得异样害怕。这几***慢慢回想,对当***之事才好像又有几分清楚起来,她说的这个人……便是你吧!当***苏茉尔所言的解决,想来便是你今***痛苦的根源!”

    阿提双眼圆瞪,流露恐惧之色,向她瞪视许久,方才慢慢说道:“是,那便是我。若不是泰尔奇冒死相救,我早就死在那***手中了。”东莪向她静静凝视,不再说话。

    只听阿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栗,轻轻响起:“我们姐妹二人在大清定都北京那年,自科尔沁被选入后宫为俾。那时,年幼无知,以为从此能跟随在皇太后的身边,对我们这对孤苦姐妹的而言,是无比幸运之事。对她的感激之情,是无法言表的。她尤为看中姐姐温柔美丽,对她着意栽培。而姐姐她……即使明白了太后的打算,也愿意以身相报这份恩情。我当时年小,只在侧宫中做些粗活,对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太了解。可是,有一***……”

    她的目光渐沉,向身旁环视道:“在一个深夜,我被姐姐的哭声惊醒,发现她就坐在我的床边垂泪,我再三探问,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哭泣。第二***起,我却再也无法在宫中寻到她了,自此一别,长达四年之久,我都未曾见过她。”她说到这里,向东莪望了一眼,才又道:“直到多年以后,便是摄政王……殡天回京之时,我与宫女们随太后出宫祭告时,却忽然遇到她。她……竟已变成了一个聋哑之人,而且神色慌张,只是将一卷书信塞到我的手里,便匆匆离开了。我回宫后,因怕被人发觉,直到两***后,方才有机会独自翻看这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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