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二回 最是珍贵父母心 最难离间夫妻情-《痞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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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人们已经分不清那窒息压迫感究竟是来自天降棉雨,还是那鼓乐齐鸣,彼时人人能做的只剩屏住呼吸,看着那墨黑铁甲,在棉雨中,闪耀寒芒。

    “靖远大将军上前接印!”总管太监戴荣高呼一声后,但瞧延珏屈膝跪下去,微微颔首,双手擎至鬓角两侧,接过那墨玉印鉴,而后朗声道:“末将领命!”

    之后起身,转向众将士,挺然而立,举起帅印。

    但听万众将士,齐声高呼,“将军必胜!”

    那十万将士齐呼声之雄浑,有如上苍惊雷,撼地动瓦,直叫所有人都不敢存轻视之心,待罢了,以宝亲王延璋为首的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连呼三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起身,延璋望向正跪受赐酒的弟弟,满面欣慰。

    尽管他此时面容漠然,愁容可见,可他知道,他此时心中定是早已万马齐奔,老七等这一天,太久了。

    饮尽酒后,延珏只道:“儿臣此去千万里,唯愿皇阿玛保重龙体安康。”

    “嗯。”保酆帝漠然的哼了一声,似是恼,可心中却是慰叹道:这小子今儿没提寻人的事儿,算你还有心。

    保酆帝也不再多说一句,戴荣瞧着尴尬,忙插空取过了皇贵妃娘娘拖他转送的氅子,呈给了延珏,只道:“七爷儿,这是一早上皇贵妃娘娘托我给您送来的,此去路远,您要保重啊!”不知怎地,说到这儿戴荣竟还哽咽了起来。

    “谙达这是做什么?”延珏骤起了眉,却不是真恼,论起来,这戴荣也算是瞧着自个儿长大的。

    戴荣抹抹眼泪儿,破涕为笑道:“人老多情啊,七爷儿可千万别笑话我这老东西!”

    “谙达也要多多保重。”延珏这话一说,戴荣都愣了,这哪里是那浑小子能说出来的话啊!

    这么一说,他的老泪又冒了出来,嫌弃自个儿实在丢人,遂低着头后退几步,偷摸的擦着眼泪去了。

    相比之下,反是正主儿保酆帝板着一张脸,面无喜色,乍一看,竟真的像是对着将士的帝王,可若是再仔细仔细瞧去,那手中的碧玉珠,却是转的快而不稳。

    这父子俩此时瞧着,真真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人皆是面无波,谁也不曾说话,就这么相互较劲一般,直到许久之后——

    保酆帝才淡淡的道:“你只记得,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儿臣谨记。”延珏倏的跪地,铠甲声铛铛作响,他连行三个叩拜大礼后,避过了保酆帝那尽管隐藏的很好,却担忧难掩的眼,只道:“儿臣这就上路了。”

    延珏不再看他,起身旋踵。

    然,他却不曾想,此一番,竟是永别。

    ……

    此后种种仪仗,酬军誓言,升旗奏乐等等,暂不赘述,咱们只说一件,当王公重臣一一上前把酒赠言时,延珏不曾想,那个昨儿晚上从他手底下拣了一条命的僧格岱钦竟会送他这份大礼。

    当僧格岱钦命人将那半人宽的大木箱子交给延珏时,他与延珏道:“这是在下这些年手书的一些用兵作战的心得,还望七爷不嫌弃,此去能有用上之处。”

    “僧王实在过谦了。”延珏淡漠却不失礼节的道:“得战神亲传,本王如获至宝。”

    此言非虚,论领兵打仗,这天下间,让延珏敬佩的,僧格岱钦绝对是头一人,延珏虽在某些方面是个小心眼子,可也总存了英雄惜英雄的心。

    “那就静候七爷凯旋佳音了!”僧格岱钦笑笑,诚挚的作揖道:“保重。”请要护好她。

    后半句,他自是没有说出口,可他知道,他明白的。

    果不其然,延珏看了看他,只觉得闹眼睛,遂,众目睽睽之下,朝僧格岱钦,走近一步,附耳过去,低声道:“本王的东西,不劳你惦记,收起你那些心思,你会活的久一点。”

    待起身,延珏面露笑意,僧格岱钦也随之笑了。

    而那有幸旁观之人瞧得云里雾里的,纷纷纳闷儿,什么时候这睿亲王和僧王的交情这般好了?

    ……

    好勒,咱且擦擦脸上的雨水,换身儿干爽衣服,咱们换个场地,来瞧瞧咱们猴儿。

    要说这老天下雨,有得时候就跟那狗呲尿没啥区别,这一抬腿儿,挑个畅快地方一呲,哪里管的了歪不歪,正不正?

    就说它今儿这一呲,呲歪了,于是这一个北京城,内城阴雨绵绵,外城却是干爽无比。

    和风煦煦,草动鸟啼。

    此时的小猴儿仰躺在马车外头,叼着根儿草,闲适的晒着太阳,而一旁的于得水瞧着时辰差不多要到了,忙乎来,忙乎去的点着人头,可点来点去,就觉得少了一个人,来来回回的瞧了好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呦喂!”于得水尖细的嗓子一嗷唠,吓的小猴儿一激灵。

    她呸的一口把嘴里的草吐到于得水脸上,怒道:“我他妈说你一惊一乍的嘛呀?”

    “我说女主子,谷子不见了!”于得水慌里慌张的边嚷着,边四下望着。

    “别伸脖子瞅了,脖子扯折了,你也瞧不见她的影儿。”猴子翻了他一眼,俩腿儿换了个上下,接着晃悠她的二郎腿儿。

    瞧她这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儿,于得水忙问:“主子知道她哪儿去了?”

    小猴儿斜眼儿看他:“于得水,我说你介是问我,还是审我?”

    “女主子!可别折煞奴才了,奴才哪里敢呐,奴才不过是——”于得水一遍遍的换来换去说法儿的解释着,生怕哪句说错了。

    可石猴子却是一口打断他,漫不经心的道:“别再叫我女主子了。”

    “那怎么使得!”于得水有些激动,虽说如今……可她还是爷儿的心尖儿人啊,她还是他未出世的小主子的额娘啊!

    “我说你酸酸唧唧的,娘们儿似的有完没完?”小猴儿不耐烦的剜他一眼,过会儿又道:“你脑子不傻,你自个儿明白,你这声儿女主子如今喊喊也就罢了,要是等咱们去了那甘陕,你再人前人后的这么喊着,让有心人听了去,那纯是招麻烦呢。”

    是的,小猴儿不傻,此时的她心里明镜儿的,尽管此行同延珏一起,但这‘七福晋’的身份,怕是与她无关了,既然延珏费尽扒拉的把她弄出来,怎么也不可能傻到大张旗鼓的再给人知道。

    “嘿嘿,主子放心,奴才小声儿点儿唤着就是。”于得水说着,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是跟自家爷儿划清界限就好。

    哎……

    想到此,于得水心下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主子爷儿怎么就这么不容易?

    算尽心思筹谋着,不过是为了图个消停,倒头来,没一个念他的好儿,这女主子八成还在气头上,可你说说,爷儿不这样,还能咋样儿?

    想想自家主子昨儿走的时候那样儿,于得水心里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儿。

    “是我让谷子去买点儿东西,不用让他们去找,估么快回来了。”小猴儿说罢,也没给于得水反应的机会,又接着笨拙的翻身起来,问道:“你的衣裳有没有肥一点儿的,给我找一件儿。”

    “呦。”于得水一惊,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奴才的衣裳可是——”

    “甭磨磨叨叨的,快点儿的吧,我也不是没穿过。”秋狝的时候,不也当了几天‘太监’?

    小猴儿又道:“去,去,找件儿肥一点儿的,要么我这肚子也放不下。”

    “这——”于得水心下为难,却也知道,女主子如今这么挺这么个肚子却是显眼,思忖片刻,只得“嗨”了叹一声,去找了衣裳。

    半晌,当小猴儿霹雳乒乓,笨手笨脚的换好了衣裳出来后,站在地上转了两圈儿,瞧瞧那不太修身的衣裳,甩甩袖子,问于得水:“咋样?”

    “成,还别说,真成!”于得水实成儿的回着,可不?

    他这衣裳肥且不修身,这么罩在女主子身上,乍一看,还真就是个吃的肚子流油的小太监,再加上那大檐儿帽一扣,谁能瞧出是个怀孕的女子?

    诶?

    于得水这时忽然又想起,女主子这又是换衣裳,又是嘱咐他低调的,莫不是她心甘情愿随主子走,不怪主子了?

    “嘿嘿,女主子,可是不恼爷儿了?”于得水谄媚的边笑边问着,瞧他把脸挤得那个褶吧样儿,小猴儿哧哧笑了一声,一巴掌拍的他脑门子倍儿响。

    她斜眼儿:“我说你那只眼睛瞧见我恼他了?”明明是他给她甩了张死人脸,一声不吭的走了,好吧?

    “啊!”于得水俩眼儿瞪的老大,“女主子说的可是真!”

    小猴儿带搭不惜理:“我说骗你添寿怎么着?”

    “嗬!这可真是太好了!”于得水乐得竟拍上了手,接着赶紧堆着笑脸儿拍马屁:“奴才就说,女主子可是天下间心胸最阔朗的女子!”

    小猴儿一阵恶寒,抬腿儿就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别他妈跟这儿放屁,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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