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季明远是第一个进去的。那时候还会不会来二次雪崩,谁都不知道。 真要是倒霉,把自己埋进去怎么办? 救人是不错,要好心,但是救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 被点名批评的季明远,不止没有不高兴,心里反而有一种极为隐秘的喜悦。 这是沈知青在担心他吗? 比起,周围社员们的夸奖,他似乎更喜欢被沈知青这般批评呢。 季明远抿着唇,一向温和的声音也变得几分忐忑,“我知道了。” 不过,如果里面埋的是你的话,我还是会第一个冲进去。 想到这里,季明远叹了口气,他真是胡思乱想了,没去盼着人好了。 沈知青才不会被埋进去呢。 沈美云没和季明远说太久的话,因为大队的赤脚医生过来了。 先是给候东来摸了骨,便直截了当道,“我看不了,送去医院做检查才行。”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老支书沉默了片刻,“去和公社借拖拉机,送候知青去市医院。” 这是直接要去市里面的医院了。 想到这里,他犯难起来,“陈会计,你从大队的账上先支五十块钱出来。” 这话一说,他扫了一眼被王婶,搀着的曹志芳,“支取的账目,就记在曹知青头上。” 他来这么久了,自然也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候知青是为了劝曹知青,才进去的。 候知青受伤,归根究底的责任还是算在曹知青头上。 被王婶搀着的曹志芳,听到这话,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她一个月出了满勤挣工分,也才十三块的工资,五十块都赶得上她半年不吃不喝了。 可是,在这种时候,也由不得她了,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只能点点了点头。 老支书说这话,不是寻求曹志芳意见的,而是直接下命令的。 也不容得对方反抗。 见曹志芳没有反驳。 老支书点了点头,便为第二个问题犯难起来,解决来看病的钱。 还有看病的难处。 他四处搜寻看了下,朝着在场的知青说道,“我们大队的社员,没去过大医院,那些排队交费找地方,我们都不会。” 越是山里面的人,越是对大医院有着畏惧。 大医院看病规矩多,排队交费看病,都不是一个地方,很容易就出洋相了。 所以,大家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在大队里面自己解决的。 更别说去市医院了。 这话一说,在场的知青们都跟着沉默了片刻。 乔丽华几乎没犹豫地说道,“我去。” 她虽然对医院不熟,但是她能照顾对方。 这话,得到了老支书的否定,“你不行,你和候知青没领证没摆酒没成家,没名没分,在咱们大队还成,去了医院会被人说的。” 大队里面有些知青,私底下处对象,其实连处对象也称不上。 就是互相搭伙过日子。 老支书是知道的,这些是不符合什么男女作风问题,但是能怎么办? 没个人互相帮衬,难道只能看着这些知青娃娃们,把人熬干熬废了,去死吗? 所以,老支书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这话从来不在台面上说,这也是他急了,这才说了出来。 看到乔丽华那苍白的脸色,老支书知道自己说错了。 他叹口气,“知道你关心候知青,但是你是女娃娃,力气不大,候知青在医院的时候,不管是上下楼梯,上下床去厕所什么的,都是需要人搀扶着的。” 最好是去个男同志,力气大,而且男同志互相照顾,去个厕所什么的,也方便。 乔丽华也不是不懂礼,她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个男知青。 其实,男知青不多的,除了候东来,就是周卫民和季明远了。 季明远思忖了片刻,声音温和道,“老支书,我跟着去吧。” 他是去过医院的,而且以前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是医院的常客。 在他看来,不管是首都的医院,还是黑省的医院,按理说都是差不多的。 老支书点了点头,“成,那就定季知青了,麻烦你了。” 说着话,那边陈会计不止是支了账,还去公社借了拖拉机回来。 轰隆隆的拖拉机到了地方,一行人便把候东来给要搬到拖拉机上。 乔丽华到底是女同志,心细一些,她便说了,“等我回去拿床被褥子。” 从大队到市医院,那可是三十四公里的路,那么冷,候东来本来就受伤了,等这么一路颠簸吹过去。 怕是会冻坏的。 乔丽华这话,自然是没人不答应的。 不一会,她便抱着一床厚厚的褥子过来了,还拿的有一个搪瓷盆,一个军用水壶,一条毛巾。 她不确定对方去医院要几天,只能说把这些东西全部先备上。 她提着大兜小兜过来,身上还搭着被褥子。 这让拖拉机上的众人,都跟着沉默了下。 老支书抽着旱烟,朝着候东来说,“人乔知青不错,适合娶回家过日子。” 这是侧面提点候东来,给乔丽华一个名分。 他们两个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候东来眼里也有感动的,他嗯了一声,“老支书,我晓得的。” 听到这话,老支书便不再说什么了。 乔丽华过来的时候,大家便止住了话,她把被褥子递过去。 “东来,就拜托大家了。” 老支书和季明远他们都摇摇头,“应该的。” 待拖拉机走远了以后。 沈美云安慰她,“肯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乔丽华嗯了一声,只是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整个人都是软的,一直到现在,人才缓过劲来。 沈美云看着乔丽华回到知青点后,她去了老支书家准备把绵绵给接回来。 她去的时候,绵绵正在院子里面,和老支书的几个孙子孙女玩。 很显然,阿虎和阿牛都很喜欢绵绵,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绵绵后面。 只是,绵绵本来玩得很好,在看到沈美云过来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妈妈。” 喊完后,就朝着沈美云飞奔过来。 沈美云嗳了一声,牵着她,朝着胡奶奶家的几个孩子走去。 阿虎阿牛银花和银叶,一共是个孩子。 沈美云从口袋里面摸了摸,摸出了四颗水果硬糖,递过去,“一人一颗,谢谢你们陪我家绵绵玩。” 胡奶奶不要照看孩子的费用,那就当是谢谢绵绵的小伙伴了。 阿牛最小,几乎想也不想地接了过来,剥开就往嘴里去塞。 倒是,银花最大,已经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她接过水果糖,爱惜地放在了口袋里面。 沈美云问她,“银花,你不吃吗?” 银花摇摇头,抿着唇小声道,“现在不饿,等妹妹想吃的时候再吃。” 银花和银叶是老支书大儿媳妇的家的。 银叶一听到这,剥糖纸的手跟着一顿,她想塞到口袋里面,但实在是太想吃了。 糖啊,好甜的。 在犹豫了半天后,她想了想,“姐,这糖打开,我舔一口,在给你,你给我攒着?” 银花想了下,答应了下来。 银叶舔了一口糖后,忍不住又舔了一口。 三分钟后。 银花看着变成一丢丢的小糖,哭得好伤心,“我说了只舔一口的,怎么全部吃完了啊?” 这让,绵绵下意识地愣了下,她去看沈美云。 她有好多糖啊,妈妈买了好多好多的糖,全部都放在泡泡里面了。 沈美云太了解闺女了,她冲着她摇摇头,示意,泡泡里面的东西,绝对不可以在她以外的人身上拿出来。 绝对不行! 绵绵好在也是听话的,乖巧的跟着沈美云后面,不管,银花他们怎么喊她去玩。 她都不肯了。 比起和小伙伴们,她更喜欢和妈妈一起啊。 不管和妈妈一起做什么,她都好喜欢。 沈美云进了屋内后,胡奶奶在糊千层鞋底,是那种棉布做的千层底,一层浆一层,最后压平放置到晾干的地步。 这种鞋子出来结实不说,而且脚还舒服。 看到沈美云来了,胡奶奶停下了手里的活,打招呼,“沈知青,你放工了啊?” 沈美云点点头,拉着绵绵坐了下来,是那种老木椅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椅子上都已经有包浆了,那是岁月的痕迹。 她坐下来后,这才朝着胡奶奶问,“胡奶奶,我想和您打听一个事情。” 胡奶奶放下了手里粗瓷碗,压平了千层底,抬头看了过来,“你说。” 她不管任何时候,看着沈美云都是挂着笑容的,是那种很是慈祥。 这让沈美云也放松了几分,“我想和您打听下,独眼叔这个人。” 提起这个。 胡奶奶显然有些讶然,但是她这个人是十分聪明的,却没有去问为什么。 只是陷入回忆。 “今天我们大队不是有雪崩,压进去两个知青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太明白,胡奶奶提起这个做什么。 但是好在她这个人,别的不多,就是耐心多。 于是,沈美云安静地听着胡奶奶说,“独眼的一家子就是这样没的。” 沈美云听到这,她下意识惊道,“什么?” 几乎是站了起来。 胡奶奶陷入回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独眼才结婚没几年的光景,那一年我们大队下了一场几十年难遇到的大雪,独眼上山去放猎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就这样被大雪给压垮了。” “一场大雪带走了他所有的亲人,只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被家他媳妇压在身下,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听到这话,沈美云一惊,这就能明白了,独眼为什么在听到说是雪崩的时候,第一个冲进去救人了。 其实,与其说他是去救人,不如说,他救的是当年那个无力的自己。 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埋藏在大雪底下,却没能力救回来的痛苦。 “那这些年,他——” 胡奶奶似乎知道沈美云要问什么,她便摇头,“那孩子被他养大了,十六岁那年去参军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音信了。” “有人说,他的那个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也有人说他儿子是坏蛋,被人打死了。” “所以,我才说独眼命苦。” 早年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养大了孩子,去参军了却又一去不回。 对方到底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听完这些,沈美云陷入沉默,如果独眼真是她的舅舅的话,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的日子过的有多苦啊。 沈美云想了下,她低声问道,“那他还有其他家人吗?” 胡奶奶摇头,“没了,自从独眼他一家子没了以后,他就带着孩子搬到了山上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