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吃过早饭。“爹,我们走啦!昱儿就给我带回娘家吧!您跟萱草不是要进城,城里人多,带着小孩子也不方便!我娘腿脚不好,昱儿来家这么久了,我娘也还没有见过呢!”吴氏抱着陆昱说着。“那行!你们带昱儿去吧,昱儿是该去见过他外婆的!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活儿,平香你就跟家多住几天吧!我跟萱草进城逛逛也就回来了。决明啊,给亲家带的年礼可别忘了啊!”一家人边走边说着,走到村里的岔路才分了头。陆决明夫妻俩带着陆昱提着年礼,去给萱草外婆拜年了。陆之竹和萱草穿过村子往云州城里走去。
不忘村离云州城大概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爷孙俩到城里的时候,大街上正是人潮涌动,都城的繁华都尽现眼前了。大街上布满了各种吆喝声,“糖葫芦诶~~~好吃的冰糖葫芦!”“过来看看,过来瞧一瞧啊~~~东齐来的上好绸缎呢……”街道是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商铺、酒楼……“爷爷,城里好热闹啊!”萱草的眼睛都停不下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瞪得老圆老圆了,这城里好多的东西,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陆之竹含笑点头,“是啊!云州城是我们云蜀国的都城,当然热闹啦!走吧!爷爷带你逛逛,看见什么想要的就告诉爷爷,爷爷给你买!”萱草拉着陆之竹的手,“爷爷,萱草看看就行了!”知道萱草是舍不得银钱,陆之竹心里叹口气,“没事的,萱草!爷爷带了银子的,过年嘛,不得和平常不一样吗?走吧!”陆之竹牵着萱草在街上走着,爷孙俩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萱草什么也没有让陆之竹买,只是用自己过年得的几文压岁钱,买了串儿糖葫芦。吃了一颗,萱草就停下了,一颗颗的摘下来糖葫芦,用棉布手绢包好!想着带回家留给陆昱尝尝。
“萱草,你自己吃吧!爷爷再给昱儿买一串就是了,又不贵!”陆之竹有些不舍的看着萱草,这孩子啊……“不用啦爷爷,昱儿才长几颗小牙啊,他吃不动的!我也只是留着给他舔舔的。最后还不是萱草吃了,不用买了!”萱草说着。陆决明拗不过萱草,也只好由着她了。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药铺前,“爷爷,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没有了,只是刚好走过来了。萱草啊!你知道吗?这就是爷爷之前卖药草的药铺。爷爷年轻的时候还在这里做过工呢!爷爷识药、辨药的本事,都是在这里学的。那时候你奶奶身体还好,家里也不用爷爷操心!爷爷出来做工,也能多得点儿银钱。你奶奶走了以后,你爹还小,爷爷就只好回家去了。”陆之竹有些感慨的说着往事。当年他要是一直跟着师傅学下去,兴许现在的陆家也会不一样吧!萱草虽然年纪小,可也听得出陆之竹话里的怅然,抬起头咧开嘴甜甜的笑了,“爷爷,那萱草也来这里学辨药!以后我们家种得药草会又多又好的,到时候萱草也要开一家药铺,让爷爷来做大掌柜!”萱草的这番豪言壮语,有些惊着陆之竹了。
云蜀国民风开放,世家大族的女子,只要有亲眷陪着,也是可以出门游玩儿的。乡下女子要帮着干活儿,更是没有太多拘束!甚至前朝的时候,还出现过一位女将军呢!可是这女子经商的可是万万没有啊!就是有些大家主母,打理家业,也都是交给手下人出面的啊!“萱草呀!爷爷知道你心疼爷爷,心疼你爹娘,可是这女子经商是万万不能的呀。会惹人非议的,你将来怎么嫁人呢!哪家人家敢……爷爷啊…希望我的小萱草能开开心心的,长大之后啊再嫁个好人家就行了。药铺不药铺的你就别多想了!好了,来都来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打个招呼。以后咱家的药还得拿来这儿卖呢!”陆之竹说完牵着萱草就进去了。
药铺叫杏林堂,是云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药铺。药铺很大,左边是坐堂大夫的诊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在给一个恹恹的小孩儿诊着脉。进门的正面是一排排的大药柜,密密麻麻的靠着整面墙摆着,铺里到处弥漫着药香。右面是一张超大号的长桌,上面摆着一份份药包;两个抓药的伙计正用手里的专用小称,称量着各种药草。“周大夫,您老好啊!过年了呢,今天您怎么还过来啦?今天铺里还在看诊抓药吗?”陆之竹招呼着那个老大夫。“哟!你怎么来啦!哪儿是啊!今天是主家过来发赏钱,才刚开着门呢!本来不看诊的,不过是刚好遇着了。来来来…过来坐会儿!”老大夫看着和陆之竹很熟,言语都很和气亲近。陆之竹牵着萱草走上前去,“来!萱草叫周大夫好!”“周大夫好!我是萱草!”萱草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好好好……之竹啊,你这孙女看着就是个俊俏机灵的呢!等等啊……”陆之竹等周大夫看完诊,两人就又说起话来。萱草在店里到处看看,走到大药柜旁边,发现药柜旁边有个小门儿,“这是?”萱草走进去了以后,才发现里面是个小院子。院子里的石凳上正坐着个人。
听见声响,那人也转过身子!那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墨色的头发,用一个玉制的发冠束好,五官清秀、俊俏,一双黑眸里还藏着些许柔光!身着的是上好的紫色云纹锦缎长袍,腰带上还系着一个蓝缎苍鹰的荷包,脚上穿着黑色的锦靴。两人对着看了看,谁也没有开口,最后还是萱草忍不住了,“你…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药铺后院儿?木清风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一身八成新的蓝花棉布衣裙,腰间系着个红布小口袋。约莫五岁左右的年纪,头上扎着两条乌溜溜的长辫儿,发尾用红发带扎好;白希的瓜子脸,红艳艳的小嘴儿,清亮的眼里正毫不掩饰的闪着好奇的光芒。忍住心里的笑意,木清风也说话了,“那你又是谁呀?问人家名字之前,不是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吗?还有…你不知道内堂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吗?私自让人进来了,外面的那些伙计可得受罚了!”啊!受罚!这下萱草有些慌了,哪还顾得上问他是谁啊!她跟着陆之竹本来是串门儿的,这大过年的要说让伙计受了罚多不好呀,以后他们家的药材还得拿到这里呢!“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来的,对不起!你能不告诉其他人吗?我马上出去!对不起……”
萱草边说着就边往后退去,想快点出去。木清风看着萱草惊慌的小脸儿,眼里浮现的点点水光,有些不忍,“等一下!你别吓成这样了,我又没说我要告诉别人!嗯~~~我叫木清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到杏林堂来干什么?你别怕,我不告诉其他人就是了。”小丫头怯生生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反正等着也是等着,有个人说说话也好。萱草虽然顿住脚,可还是有些忐忑,“真的吗?你不会告诉别人?”“真的!你放心吧!”萱草这才拍拍胸口,松口气,“那真是谢谢你!我叫陆萱草,我爷爷在跟周大夫说话,我到处转的时候,不小心走进来的。真的是不小心……那大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啊?”看着萱草的可爱模样和清澈的双眼,本来少言的木清风也不由自主的开了口,“这杏林堂是我们家的,今天我是跟着管家过来看看的!”顺便便躲个清静!木清风说完,拿起石桌上的药膏继续擦着。萱草这才注意到木清风的袖子是卷起来的,手上有很多挨打过后的淤痕,有的印子里还泛着血丝。“大哥哥,你怎么啦?这是谁打的你?这么多…都流血了!”这可比她娘打得都很多了,这得多疼啊?木清风的心里浮起一阵暖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关心和不平的语气跟他说这样的话呢。“没事儿!我都习惯了!这是我‘娘’打的!”萱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了声,“大哥哥,我…我帮你擦吧!我娘以前也经常打我,可是自从有了昱儿以后,我娘都不打我了,还疼爱我了很多呢!昱儿是我弟弟,他很可爱哟!要不你叫你娘也生个弟弟,那样她就不会打你了!”萱草拿过药膏,帮木清风边擦还边吹着气儿。小脑袋里只想得到陆家的变化来自陆昱,可是她不清楚的是,不是每家的情况都和陆家一样的!
木清风不知道怎么跟萱草说,他那个后娘就是因为有了弟弟,才老是找借口打他的。木清风看着萱草的动作,脸上有了丝丝笑意!在木府里或者是在城里,只要知道他是木府少爷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这么和他说过话。他爹在府里的时间很少,也很少管他。现在府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后娘的人,只会用些手段极力的欺负他,落井下石!另一种就是巴结他的人,毕竟他是木府的嫡长子,又是原配主母所出,万一哪天翻身继承了家业,想着能靠着他捞些好处的!可他谁都不想搭理,也越来越沉默了。木府的家业他不稀罕,娘留给他的他才要呢!看着萱草的动作,还有那肌肤上暖暖的气息,木清风也不想说话了,不想打破这份静谧安宁。萱草小心翼翼的给木清风擦着药膏,怕他疼还柔柔的吹着伤处!不时的抬头看看木清风,怕弄疼了他!那样的轻柔和小心翼翼,对于这样一个小丫头来说,还真是不容易!木清风觉得那些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心里也暖暖的。“好了,大哥哥!”萱草直起身子。“谢谢你了!萱…萱草!”擦完药膏的木清风,对着萱草温和一笑。“不客气!”萱草甜甜的笑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大哥哥!萱草这里有糖葫芦哟,本来是留给我弟弟昱儿的!现在先给你吃吧!挨了娘的打,心里肯定很难受的,吃点糖葫芦,甜甜的!这样你也能开心点!”萱草从吴氏缝给她的小口袋里,拿出了包好的糖葫芦递给木清风。糖葫芦?他这么大了……不过他还是被萱草的话说动了心思!吃了能开心点儿是吗?木清风接过包着糖葫芦的棉布手帕。“谢谢你萱草!我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木大哥吧!不过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呃…怎么了?”木清风的话还没完,萱草就骤的站起了身子!她隐约听见外面陆之竹在叫自己的名字了,“这里不多的,木大哥你就留着慢慢吃吧!我要走了,爷爷在叫我了!我家住在不忘村,有空欢迎你到我家来玩儿哦。”木清风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下了学都在铺子里,晚上才会回去宅子。你要是再进城了,就过来找我…我……”陆之竹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萱草边往外走边应着,“好的,木大哥!我走了哟!再见!”“诶!好…再见……”直到萱草的身影消失了,他才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这是木清风和陆萱草的第一次见面。萱草觉得多了个哥哥挺好,自己有了哥哥也有了弟弟很高兴!而对于木清风来说,记忆最深的就是萱草那甜甜的笑容,和温暖的气息。木清风吃了一颗糖葫芦,萱草没有骗他,糖葫芦真的很甜呢。可是他舍不得再吃了,都带回家风干保存了起来!
“萱草!你去哪里了?爷爷以为你一个人上街去了,在门口喊了你半天了!城里人多,可不能乱跑的。我们也该回家了!”陆之竹见到萱草冒出来,殷殷叮嘱道。“知道了爷爷!萱草记住啦~爷爷~~~萱草饿了!”萱草不敢说见过木清风了,免得爷爷以后怕她乱跑,都不带她来了。“好好好……走吧!爷爷给你买两个包子去!”“好!”陆之竹牵着萱草去买了包子,爷孙俩就缓缓往家走去。一场相遇,也是缘分的开始!只是不知道这缘分带来的,是喜悦还是心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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