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垂钓-《乔木可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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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门外一个老叟,一身灰色道袍,灰白的头发,脸庞瘦削,鼻如悬胆,两眉长而上挑,目似明星,颇有些仙风道骨。

    童大人见此人不凡,忙问:“敢问阁下何人?”

    那老道笑道:“贫道俗家姓张名慎之,法号青莲。”

    话音一落,堂下马上就吵嚷起来,童大人马上起身,拱手道:“原来是老先生到访,失敬失敬!”说着差人去搬椅子,请老先生入座。

    张慎之笑道:“我虽久不出山,身子骨还硬朗,就免了吧!”

    童大人笑道:“如今正有一桩公案还请老先生辨辨!”

    胡敏中见张慎之居然亲自来了,心中打鼓,若真是他的画作,该如何收场。

    童大人道:“贺四娘称十几年前,老先生曾赠予她父亲两幅鲤鱼戏莲图,可有此事!”

    张慎之笑道:“确有此事,大概是建平四年的春天,我于贺家所作。”

    童大人见他连时间都记得,忙看了落款,果然是建平四年三月初九。

    胡敏中没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老先生,他没见过张慎之本人,眼看就要败露了,阴郁地盯着张慎之,“这位先生说是青莲先生就是了?”

    张慎之早些年还在城中走动,不过这几年才淡出人群,衙门外早有人道:“他确实是张先生,我认得!”

    接连好几人附和,胡敏中无法,只得道:“即便这样也不能证实那画是他画的。”

    童大人觉得这个胡敏中看似精明,实则蠢笨,之前他还能赖,如今画的主人就在这里,他还胡搅蛮缠,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坦白,请求原谅。

    张慎之也不气恼,笑道:“他有此疑也是有的,我从未给人作画,未必有人见过,我的字却还有流传。”

    童大人马上明白了,青莲先生的字迹流于市面,很多人都见过,忙叫人取来笔墨和纸。

    张慎之随手提笔一挥而就,等墨水干了,师爷呈了上去,童大人见上面写着:“建平四年三月初九春于贺记秀坊!”

    不过一行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平和自然,遒美健秀,跟那绢上一模一样!

    胡敏中还要辩,童大人拍了拍桌子,“胡敏中,人证物证俱在,你诬陷贺家偷你的绣品,害你儿子,还有何话可说?”

    胡敏中见大势已去,哭天抢地的,说自己儿子死的冤枉。

    童大人道:“我已派人查访,当日明明是你儿子辱骂贺莲在先,也是他先动的手,贺莲不过避让,你儿子自己酒醉撞了墙,你若不服,我立刻叫证人。”

    说着就传当日跟胡伟一起喝酒的几人,几人都说是胡伟自己撞死的,胡敏中再没理由闹了。

    童大人见此,判了贺莲无罪释放,因贺家不再追究胡家,胡敏中因诬告被打了三十大板送回家中,胡敏中回去之后,气了个倒仰,硬是把女儿胡娟打了个半死,胡夫人刚没了儿子,如今见女儿被打得不成样子,如何不恼,要跟胡敏中理论,胡敏中一盘好棋被自家人搞得稀烂,甩了胡夫人一巴掌,若不是家里拦着,还要写休书,谁知胡夫人也硬气,收拾了东西,带着女儿回了娘家,胡家老太太没几日也去世了,胡敏中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却是翠柳得知之后,给敏嘉梳头时道:“那胡少爷死的不冤,胡伟,本就胡作非为,他老子起的好名,还诬赖人家,总算真相大白了!”

    一席话说得敏嘉绿绮几个哭笑不得。

    案子审完后,贺四娘和阿莲特意给张慎之磕头,谢他来作证,张慎之叹道:“没想到我的一时兴起,竟给你惹了麻烦!”

    童大人还要请张慎之喝茶小坐,张慎之却以道观清修为名,当即拒绝了,见事情已了,转身离去,那外面还有人求字求画的,身边的小童忙回绝了。

    张慎之临走之时看着贺四娘,“真希望有朝一日再现贺家刺绣!”

    贺四娘笑道:“先生拭目以待!”

    张慎之点点头,笑着走了。

    话说张慎之怎会到此,原来这些日子,青莲先生的画作遗落民间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他虽久居道观,却也有所耳闻,想起二十几年前的事,那贺家的绣法乃当地一绝,他当时不过是落魄的书生,若论成名还是贺家的功劳,二十多年前,先太后大寿,各地进贡寿礼,先帝仁孝,各地官员铆足了劲搜罗好东西,彼时益州知府请贺家绣一个屏风送过去,这可难怪了贺四娘的父亲贺老先生,他的绣技虽好,只不知绣什么,太后又不是普通人,稍有不慎,全家跟着遭罪,有人给他出主意请当地有名的画师出个画样子。

    一日贺老先生经过一家书画铺子,见墙上挂着一幅字,行云流水,生动洒脱,当即找到了这幅字的主人,此时的张慎之家道艰难,读书二十多年,屡次不中,家里已无钱可供,他又不会种田,家里老娘病着,妻子孩子,一大家子等着他养活,他友人见他字写得不错,就给他出主意,写些字放在铺子里卖,谁知贺家就找上来了。

    贺老先生说明来意,张慎之听说是给太后祝寿的,有些紧张,不过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因此闭门谢客,十来日功夫,费了多少心血,写下了一百种形态各异的寿字,加上贺家的刺绣,百寿图屏风送到都城之后,不仅太后喜欢,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当即下旨寻字的主人,益州知府得知消息,喜不自胜,这人才是他益州的,他举荐有功,岂不是喜事,忙去请张慎之,张慎之去往都城,面见天子,先帝喜他对答如流,为人豪爽,当即赐他翰林院侍读,真是一朝见天子,从此一步登天。

    贺家虽然受赏,跟张家比起来不过些黄白之物,之后张慎之一路做到中书左丞,没几年张家老太太病重,张慎之上书请求回家侍奉母亲,先帝恩准,一年后张老太太去世,张慎之丁忧三年,第二年冬天,先帝病逝,建平帝登基,建平二年,皇上下旨请张慎之回都城,官复原职,偏张慎之的妻子赵氏又病了,一年后赵氏去世,张慎之只有一女,早已出嫁,此时他已是孤家寡人,建平帝又下旨来请,只他此刻心境已然不同,拒绝了皇上的好意。

    建平四年春季,张慎之经过贺家,贺老先生请他喝茶,想起当日贺家的恩情,茶后留下两幅画,从此在家潜心练字作书,声名鹊起,偏偏总有人慕名来拜访,几年前干脆去梨山道观清修。

    贺家的案子了了,终归得罪了胡家,敏嘉怕夜长梦多,干脆派马超送她们母女离开益州去往都城,因此母女两打点了行礼于两日后踏上了去往闵京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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