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三章 眼看他楼塌了-《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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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离开府衙,在小雨中出了镇江府城,汪孚林才觉得心头那股憋闷疏解了许多。这时候,吕光午便策马上前道:“何师当年学业有成,却只考了个秀才之后,便再也不肯科举,我亦是如此,便是因为看穿了这污浊龌龊的官场。倾轧构陷利用打压欺诈……无所不用其极,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凡是上司,便能理所当然地辖制下属,只看学问不看人品,开国之初的俭朴变成了现在的豪奢无度,见上官长揖不跪更是被视之为没规矩……”
吕光午一气之下吐槽一长串,最后方才冷笑道:“口口声声祖制?笑话,洪武时多少祖制现如今早就不用了,永乐之后又多了一条一条多少祖制?既然前头那些天子能改,现在又怎就不能了?官吏只知道一味因循守旧,若非官场污浊到全是浑水,又怎有邵芳活动的余地?想当初他是高拱座上宾的时候对其奉承备至,现在高拱一下台就立刻翻脸不认人,抓了邵芳还可说是有理,却要连其家产一块算计,倒真是明察秋毫!”
汪孚林知道吕光午并不是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及株连的道理,只不过是火冒三丈泄一下而已,所以他当然不会劝解什么。只是等吕光午最终沉默之后,他方才说道:“听邵芳之前的口气,他似乎认为他那三岁的儿子也会遭池鱼之殃。”
“祸不及家人。”吕光午重若千钧地吐出这五个字,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如果说镇江府治丹徒县只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那么丹阳县城内便完完全全是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冷肃。一路到了这边,天上只是飘着零星的雨点,汪孚林此前穿了一路的蓑衣斗笠都脱了下来,可路上却很少有什么行人,看到他们这一前一后两个骑马的更是全都躲远了。想到入城查问的时候,现他们俩乃是镇江府衙中开出来的路引,城门守卒无不恭恭敬敬,从这点态度中,汪孚林就足以嗅出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等他们来到了曾经留宿过数日的邵府门外,就只见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已经被人看守得严严实实,等闲人确实不可能从里头出来。即便并没有像对邵芳所说那样借一些兵马随行,但汪孚林拿着张佳胤的手令,又依样画葫芦报上名号之后。却很快就被放进了邵家。
从大门一进去。就只见空空荡荡的前院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字纸。地上还有一些被人践踏过的书籍,显然邵芳被抓走的时候,其书房里的东西也都大部分被搬走了。曾经时有仆役经过的青石甬道上空无一人,汪孚林一马当先往里走时,甚至都有一种自己仿佛是走在空宅子的错觉。直到穿过第三道门,他方才终于看到了两个手持棍子挡在面前的熟悉身影,可不是邵芳当初带着的两个伴当?几乎是在打照面的一刹那,阿旺和阿才便大叫一声冲上前来。
当初被这两个家伙从徽州一直挟持到镇江府的高资镇。这笔账汪孚林至今还记在心里。此时此刻,他忘了身后还有吕光午这个大高手压阵,几乎是本能地拔出了腰边长剑,当握住剑柄的刹那,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这可是当年胡宗宪督战时用过的……再放几十年,可就算是传家宝了!
尽管磕坏这样的传家宝可谓是暴殄天物,可眼下他却没有任何犹豫,脚下似缓实疾地踏出去一步,却是用了当初何心隐最初教他的一剑刺目。
何心隐这位学术和剑术上的双料大宗师也许因为那次教的是成,所以从如何向对方的眼睛反射阳光。到撩阴剑这种极其没风度的招法,再到背后突然亮剑刺人咽喉这样的高难度招式。总之刁钻阴狠,没有一招堂堂正正的。就比如一剑刺目,并不是真的让你刺瞎人眼,而是因为人眼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利器攻击时,大多数人都会本能地出现微妙反应,有人会收缩瞳孔,有人会忍不住闭眼,还有人会因此动作失衡,只有真正久经战阵的才会做出正确反应。
而在突然交手的第一招用这个,更是往往可能收到奇效!用汪孚林背地里对小北吐槽时的话来说,何心隐教剑法还常常附带大段心理分析,就跟其是王氏心学泰州学派出身一样,其剑法干脆叫何氏心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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