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春恨(六)-《折娶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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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一个人,就忍不住去留心她,观察她。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立着。过于沉默,梦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岑寂的目光像锋利的刀片子在剥她的衣裳,一片一片地剥下她的假面,令她恐慌。

    她朝前跨了两步,藏在柱子边上,苦寻话讲。终于叫她寻着一个,扭头惊乍,“瞧我!连个待客之道也不晓得,白叫你站了这样久!”

    此刻才想起来,连坐也未请他坐,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她忙不迭搬了根竹凳过来请他,旋即又往正屋里搬了个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出来。

    那桌儿虽不大,却沉,梦迢搬得吃力,眉眼皆挤在一处,下唇咬得死紧。

    董墨赶上前接,梦迢要强地偏着让了让,“不用不用,你坐你的,我搬得动!”

    一面说搬得动,一面又拼得五官狰狞,恨不能眼睛鼻子皆长出手脚来帮着出力!董墨收回手,睨着她笑,屋檐下挡住她的去路,“小姐真是怪,一会软弱,一会又好强,哪一面才是真的?”

    梦迢陡地胆战心惊,咣地落下桌儿。须臾仰面瞪回去,噙着个隐秘笑意,“你猜?”

    话音甫落,一眨眼,她又嗔来一眼,“哪有叫客人帮着干活的?未必谁到你家去,你也使唤他做事情来着?这叫待客之礼,瞧你,一点世故不懂。你要搭手,喏,给了你好了,我乐得松快。”

    言讫,她擦裙过去,背着身抿着唇暗笑。就是要一会一个样,叫男人摸不着头脑才好。

    董墨的确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想,万变不离其宗,终归到底,她总有个目的。为了钱,最好只为他的钱。

    他抬着桌儿跟在她后头,“安放在哪里?”

    梦迢朝厨房轩窗底下一指,“就放这里,姑娘家的屋子,不大好请你进去坐,只好委屈你在这里将就将就。”

    他便搁下,不曾想桌儿短了一只脚,一歪就栽倒!两个人忙伸手去扶,一个稳着这一端,一个稳着那一端,皆一点心惊!

    大约是吓一跳的缘故,董墨眼波有些曳动,面对面隔得那样近,呼吸也有点失了规律,“小姐客气。”

    梦迢亦心有余悸,乱跳着,把眼不自在地别进窗户里,“你先稳着,我找个东西垫一垫。”

    片刻往厨房里摸了截柴火棍出来,往那脚下塞。这其间,两个那一点异样,皆烟消雨散。

    梦迢蹲在地上,大大方方抬眼,“你也不要总是小姐小姐地称呼,我哪里当得起?我不过就是个平民丫头,只管喊我银莲就是了。你这样的尊贵人物,我不是也斗着胆喊你‘章平’?”

    柴火棍也有些不够撑,桌儿像个逗乐的跛子向墙根底下歪着,显得滑稽。董墨扬扬眉梢,撩着袍子湿漉漉的前摆一行落座,喊了声:“银莲。”

    “嗳。”梦迢立时笑着应,仿佛真是她的名字,有一种本能。

    两个人对坐着,都有些没着没落的不自在,心如绵绵雨,飘忽着。面上却皆装得个漠然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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